毫无二致的抉择(第9/22页)
操作台的两块屏幕上已经出现了最初的扫描结果,毫无疑问,劳伦的诊断是正确的,布里松的谬误显而易见。阿瑟应该立刻接受手术,必须尽快修补受损的血管组织,消除颅腔内部的血肿。
“你认为,病人有多大希望康复?”劳伦通过CT扫描室里的麦克风问她的同事。
“神经外科医生是你不是我啊!不过,如果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看的话,我想说,你们如果能够及时采取行动的话,那还是有希望的。我暂时还没有看到大面积的组织剥落,他呼吸顺畅,看来神经运行中枢还没有受损,应该说还是有可能完全康复的。”
伯恩示意劳伦走进玻璃间,然后用手指点着屏幕上显示的病人脑部影像的某个位置。
“我想请你更仔细地看一看这个‘断层’影像。”他说道,“这一块区域似乎有点异常。我再给他做一下核磁共振,然后把影像输入Dicom医学数字成像系统16,到时候,你可以直接在神经导航仪里调用这些数据和影像。然后,就基本上可以让机器人帮你完成手术了。”
“非常感谢。”
“今天晚上挺平静的,你能来找我帮忙,我也挺高兴的。”
一刻钟之后,劳伦离开了医学成像CT室,推着阿瑟前往医院的最顶层。贝蒂在电梯前跟她分了手。护士长必须下到急诊室去,在那里,她要尽其所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为劳伦组成一个手术团队。
手术室沉寂在一片黑暗当中。墙上的荧光挂钟显示,现在是凌晨3点40分。
劳伦试图把阿瑟转移到手术台上去,可是在没有人帮忙的情况下,要完成这个任务实在是太难了。她觉得自己简直受够了这种人生,受够了医院的作息安排;当别人需要她的时候,她总是在那里,可是当她需要别人的时候,却一个人也找不到,真是受够了!就在这个时候,寻呼机响了起来,令她的思绪回到了现实。她快步走向墙上挂着的电话机。在电话的那一头,贝蒂也马上拾起了听筒。
“我终于找到了诺玛,她几乎不相信我说的话,不过,她还是答应去找费斯坦。”
“你觉得,再让她去找他会不会需要很久的时间呢?”
“也就是从厨房走到卧室那么一点时间吧。就算费斯坦的房子真的像人家说的那么大,给她五分钟怎么都够了吧!”
“你的意思是说,诺玛和费斯坦……”
“你可是在大半夜的喊我去找费斯坦,而我连这都给你办到了!然后,我就请他直接给你打电话,我的耳膜可没那么厚,经不起他大吼大叫的。我要收线了,接下来还要去给你找一个麻醉师。”
“你觉得他会来吗?”
“我觉得他肯定已经在路上了,你是他的宠儿,全世界都知道,对于这一点,恐怕也就只有你自己一个人不愿意接受罢了!”
贝蒂挂了电话,开始在她的个人通讯录里面查找,看看有哪位重症监护医师是住在医院附近可以连夜赶过来的。在电话那一头,劳伦慢慢地放下了听筒,看着躺在担架床上像睡着了一样的阿瑟。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保罗走到病床跟前,牵起了阿瑟的手。
“您相信他能挺过这一关吗?”他的声音里面充满了焦虑。
“我会尽我所能,不过只靠我一个人,什么事情也做不了。我正在等待支援,而且现在累坏了。”
“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您才好。”保罗低声细语,“这是唯一一件超出我能力范围的事情,而我是绝不允许这种状况发生的。”
劳伦没有说话。保罗于是继续表示真的不能失去他。
劳伦凝视着他。
“来帮一帮我吧,现在每一分钟都很重要!”
她拖着保罗走向术前准备室,打开中央的大衣橱,拿出了两套绿色的手术罩衣。
“张开手臂。”她对他说。
她在他背后系上手术袍的栓带,把一顶手术帽扣在了他的头上,然后领着他来到洗手盘前面,教他怎样洗手,帮助他穿起了消毒手套。当劳伦自己也开始穿戴的时候,保罗对着镜子不停地照着。他觉得自己打扮成外科医生的样子简直是帅毙了。如果不是心里面真的害怕见血的话,其实医学倒还是蛮适合他的呢。
“您如果在镜子里面看够了的话,能不能过来给我帮一个小忙啊?”劳伦张开双臂问道。
保罗帮着她在背后系上了扣子,当他们两个全部穿戴完毕之后,他就跟在她的后面走进了手术室。这个家伙一向对于自己建筑设计工作室里的高科技装备深感自豪,此刻看到这里的各种电子仪器和设备,也不禁惊叹不已,于是走到神经导航仪跟前,伸出手去摸上面的键盘。
“别碰这个!”劳伦大声吼道。
“我只是看一看。”
“请您用眼睛,而不要用手去看!您出现在这里是不合法的,如果费斯坦看到我跟您一起在这间房子里,那我就要被他……”
“……训斥整整两个小时了。”老教授的声音从通话器里传了出来,“你这是要毁掉你自己的职业生涯从而让我延迟退休呢,还是说完全昏了头才干出这种事情来?”
劳伦转过身,在隔着一面玻璃墙的术前准备室里,费斯坦正直勾勾地瞪着她。
“是您当初让我宣誓谨守《希波克拉底誓言》17的。我现在就是在履行这个誓言,仅此而已!”劳伦对着通话器喊道。
费斯坦在控制台前弯腰,摁下了麦克风的开关,对手术室里另外那位他不认识的“医生”说道:
“我曾经让她发誓把自己奉献给医学。我想到了将来的某一天,当我们的后代有机会研究她的大脑的时候,在解释一个人为什么能够那么执拗这方面,科学必将取得飞跃性的进展。”
“您不用担心。自从他在手术台上把我救活过来以后,他就一直把自己当作我的造物主!”劳伦对着保罗这样说,完全无视费斯坦的存在。
她从抽屉里拿出了消过毒的剃刀,还有剪刀,划开了阿瑟的衬衫,把剪下来的碎片扔到了垃圾桶里。保罗看见她用剃刀把阿瑟的胸毛剃光光,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将来如果醒过来,看见自己胸前这个样子,恐怕要笑死了!”
劳伦把电极接头扣在了阿瑟的手腕、脚踝,还有心脏周围七个固定的位置,再通过电线跟心电图机连了起来,然后试了试这台仪器的运行情况。一条缓慢而有规律跳动的长线出现在泛着绿光的显示屏上。
“我简直就是他的一个大玩具!工作了太久,会挨骂;没有在正确的时候出现在合适的楼层,会挨骂;在急诊室没能处理足够多的病人,会挨骂;进停车场的时候太快,会挨骂;甚至有时候自己脸色不好,竟然也会挨骂!如果哪一天,我能够有机会研究他的大脑的话,在理解某些大夫的大男子主义行为方式方面,医学也必将取得飞跃性的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