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手中的魔力(第7/26页)

“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的身份。”

“我们已摸清了你的底细。”那个眉毛下垂且紧锁的警察说道(那模样活像沃那多星球上处于交配季节的多那鸟),“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你居然会早上八点半一丝不挂地在街上闲逛,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是剑桥大学的安德鲁·马丁教授。我的妻子叫伊莎贝尔·马丁。我还有一个儿子格利佛。我现在非常想见他们,请让我见见他们吧。”

他们看了看手上的文件。“呃,”第一个警察说道,“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是菲茨威廉学院的讲师,但这不足以解释你为什么会在基督圣体学院一带裸奔。你要么是神志不清,要么是蓄意危害社会,要么是两者兼而有之。”

“我不喜欢穿衣服。”我尝试精巧而不失精确地表达,“它们会蹭疼我的身体,尤其是生殖器官极度难受。”我想起了在《时尚》杂志上学到的所有内容,然后我向前凑了凑,补充了一句自认为颇有分量的话,“它们可能会严重妨碍我享受密宗教的全身性高潮。”

这时他们做了一个决定——送我去做心理测试。从根本上来说,这意味着送我去另一间方方正正的房间,对着另一个人类,盯着另一管高耸的鼻子。这次的人类是个女人,她名叫普瑞提,发音很像“美丽”的单词pretty。可惜的是,第一,她是人类,第二,她的本性有问题。因此,怎么说呢?她的模样很有催吐感。

“好了,”她说,“我要开始问你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我在想,你最近是不是有压力?”

我一头雾水,她指的是什么样的压力?大气压力?还是重力压力?“是的,”我答道,“很多压力,到处都是,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这似乎是个正确的答案。

咖啡

她告诉我,她刚刚和学校里的人谈过了,仅这一句话就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了。比如说,为什么要和他们谈?可接下来她又对我说:“他们说你一直超负荷工作,工作量甚至远超过你的同事。今天你出了这种事,他们似乎觉得很丢脸,不过还是很担心你,你妻子也是如此。”

“我妻子?”

我知道我有妻子,我也知道她的名字,但我实在不明白有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婚姻完全是个外星人的概念。这个星球上的杂志很可能还不够多,所以我没法理解。她越解释我越听不明白。婚姻是一种“爱的结合”,它意味着两个相爱的人永远生活在一起,但在我看来,这似乎在暗示爱是一种相当脆弱的力量,必须得有婚姻才能维持下去。还有,这种“结合”还可以被一种叫作“离婚”的东西给割裂开来,我实在想不通,这不正好说明婚姻在逻辑意义上分明是多此一举吗?另外,我也不明白“爱”的真正意义,虽然我看的杂志张口闭口都是这个字眼。它仍然是个谜。因此,我要女医生再帮我解释“爱”的意义,此时我听得云里雾里,所有的这些蹩脚逻辑令我头晕。我怀疑他们有妄想症。

“你要喝咖啡吗?”

“是的,我要。”我说。

咖啡来了,我尝了一口,这是一种酸性强烈的双碳液体混合物,烫且臭,我忍不住喷了她一身。这种行为严重违反了人类礼仪——显然,我应该咽下它。

“你,”她站起身忙不迭地拍打身体,这说明她对自己的衬衫无比关心。之后,她问了更多的问题,都是一些荒诞无稽的玩意儿,例如,我的地址是什么?我业余时间喜欢做什么放松身心?

当然,我可以骗她。她的思维犹如墙头草,你想怎么弯都可以;而且她中枢神经中的振荡极度无力,因此尽管我的语言水平仍然差得可怜,我还是可以告诉她我很好,我的一切与她无关,请她不要管我的闲事。我已经计算出了我需要的节奏和理想频率,但我没有这样对付她。

不许提前逃跑。不要慌。时间总会有的。

事实是,我心惊胆战。心脏无缘无故地狂跳不止。手心不断有汗珠渗出。这间房以及它的格局中透着某种诡异的东西,再加上和这种莫名其妙的物种接触了大半天,我开始紧张不安。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测试。

如果你未通过一轮测试,为了弄清楚原因,他们会给你安排另一轮测试。我猜想他们之所以如此热爱测试,大概是因为他们信任自由意志。

哈!

我发现人类认为他们可以控制自己的生活,因此他们对提问和测试充满敬畏之情,这类玩意儿令他们觉得自己可以百分之百掌控他人。如果他人的选项不对,或未能使出浑身解数给出正确的答案,他们便觉得可以下定义了。许多人等到最后一轮测试一败涂地时,便只能呆坐在精神病院,吞下一颗洗脑的药丸——“安定片”,然后再被安放到另一间空荡荡、四方四正的房间。很快,我也同样落得如此下场。只是这一次,我还得吸入一股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我的任务会很简单的,我在那间房里这样想。我的意思是最关键的任务。之所以简单,是因为我视人类为草芥,就如同他们视单细胞生物如无物一般。为了一个比消毒更伟大的事业,我可以把他们中间的一些人轻而易举地消灭掉。但我忘了一点,面对那个鬼鬼祟祟、神秘莫测且善于伪装的巨人之时,我和人类一样脆弱——是的,那个巨人名叫“未来”。

疯人

一般说来,人类是不喜欢疯人的,除非这类特殊人士擅长绘画,除非他们早已长眠于地下。但在地球上,疯狂的定义似乎极度模糊,而且前后矛盾。某个时代完全正常的行为到了另一个时代就变得不正常了。原始人可以光着身子东奔西走,这毫无问题,如今热带雨林中还有一些人类仍然如此。综上所述,我们不得不断定疯狂有时是个时间问题,有时则是个地域问题。

总而言之,如果你想在地球上表现得正常,你就得在正确的地方,穿正确的衣服,说正确的话,而且还必须踩在正确的草地上。

912673的立方根

不久之后,我妻子来探视了。伊莎贝尔·马丁——《黑暗时代》的作者——亲自来了。我希望她憎恨我,这样一切会容易得多。我希望自己会害怕,当然,我本来就很害怕,毕竟人类这种生物对我来说是一种恐惧。还没见面时,我想她一定面目可憎。我害怕她。我害怕这里的一切。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地球是一个可怕的地方。我连看到自己的手都会心惊肉跳。好了,继续讲伊莎贝尔。第一次见到她时,除了几万亿只规划零乱、资质平庸的细胞之外,我什么也没看见。她面孔苍白,眼神疲惫,鼻梁娇小,但仍然高高耸立。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淡定正直的气质,举手投足从容不迫。她似乎在隐瞒什么,内敛之态远甚于大部分人。只消看她一眼,我就开始口干舌燥。面对这样一个特殊的人类对我来说是一种挑战,我应该是她的枕边人,而且不久之后还要和她朝夕相处。更重要的是,在执行任务之前我还得从她身上搜集我需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