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第二章 假疯魔,孙膑毁兵书(第12/14页)

白起再叩:“谢义父夸奖。”

庞涓上前抱起白起:“儿子,孙义父的事,你听说了吗?”

白起不无伤心,连连点头:“知道了。方才我去看望孙义父,义父竟是连我也认不出了。我喊他义父,他竟拿树枝打我,还说我是小妖魔。义父昨日还好端端的,今日竟是这样,真是可怜。”

庞涓长叹一声:“唉,乖儿子,你可知道,你的孙义父为何发疯吗?”

白起摇头。

庞涓又叹一声:“唉,说起此事,还怪儿子你呢。”

白起惊愕地抬头望着庞涓:“怪我?”

“义父听说,前几日你到孙义父那儿,将什么物什交予孙义父了?”

白起心头一颤,耳边立即响起父亲白虎的声音:“不仅是你义父,连你娘亲都不能告诉,而且,从今以后,你须对此守口如瓶!”思忖有顷,连连摇头,“那日我去为孙义父研墨,未曾送过他什么。”

庞涓笑道:“乖儿子,你再想想,别人是否托你送过什么物什?”

白起歪头望着庞涓:“请问义父,谁会托我?”

“譬如说,你父亲,你母亲,或是你义母?”

白起又想一会儿,坚定地摇头,有顷,眼睛一亮,不无兴奋道:“义父,儿子想起来了!”

庞涓惊喜地说:“乖儿子,快说!”

“那日临走之时,孩儿确将一物送予孙义父了。”

“哦?”庞涓急问,“是何宝贝?”

“一只柳哨!是儿子亲手做的!儿子送予孙义父,孙义父别提多高兴了,儿子走出老远,还听到他在屋子里吹呢,吱吱吱,吱吱——”白起鼓起小嘴巴,吱吱个不停。

庞涓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将白起慢慢放到地上,转过身去,低头走开了。

白起急追几步:“义父,柳哨可好听呢,义父若是喜欢,孩儿这也做一只送你。”

庞涓回过头来,朝他笑道:“义父不喜欢柳哨,你这做了,还送孙义父去!”

孙膑陡然发疯,倒是庞涓万未料到之事。整整一日,庞涓哪儿也不曾去,只将自己关在书房,闷坐于席,凝神冥思这一变故。

无论如何,庞涓死也不相信孙膑是真疯。最大的可能是,孙膑在知晓真相后,万般无奈,佯疯假痴。然而,孙膑又是如何知晓真相的呢?就眼下所知,在这魏国,若是有人知晓真相,无外乎二人,一个是他庞涓,另一个就是白虎。

眼下的关键是,白虎究竟知晓多少?苟仔死了。栗平?对,栗平!他会不会派人去卫国调查栗平?若是查出栗平那儿根本没有那个叫刘清的报信人,白虎足可证明那封信是伪造的,孙膑纯是蒙冤。依白虎性情,必禀报朱威,朱威亦必禀报相国,然后是陛下!还有——白虎是怎么知道并追查苟仔的?唉,这个赌徒认起真来,竟是如此了得!

庞涓的神色紧张起来。他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他断不能将真相告诉白虎。再说,即使告诉白虎真相,那时的白虎会不会依旧认他这个“恩公”呢?若是不认,他与白虎之间就是敌人,就是你死我活。想到过去的恩恩怨怨,想到他如何智救白虎于赌场,白虎又如何冒险救他于死牢,庞涓禁不住黯然神伤。

“唉,”庞涓轻叹一声,“难道是我走得远了?万一孙兄……孙兄不是装疯,而是真的就此疯了,倒也叫我于心不忍。无论如何,孙兄与我有恩有义,情同手足,因我而来魏邦,又因我而受此劫,成为废人不说,又成一个疯呆之人,我……”垂下头去,有顷,连连摇头,“不不不,断不能生此妇人心肠!依孙膑修为,进谷之前尚且不惧生死,谷中数年,更是开悟天地之道,何能发疯?如此疯魔,必是假的。待我再寻计谋,戳穿他的把戏!”

庞涓正在思谋,院中传来脚步声。庞涓听声音知是瑞莲与她的婢女,顿时计上心头,端坐于席,面呈伤悲。

婢女敲门,庞涓没有应声。

瑞莲摆摆手,径自推开房门,走进厅中,见庞涓这副样子,近前说道:“臣妾听说夫君一整日都闷在书房里,饭也不吃,心中甚是焦虑,这才过来看看。”

“谢夫人挂念,”庞涓指着旁边的席位,“夫人请坐。”

瑞莲席坐下来,不无忧心地望着庞涓:“夫君,你这茶饭不思,可为孙兄?”

“唉,”庞涓长叹一声,潸然泪下,“想到孙兄,原本与涓情同手足,眼下却成这般模样,实让涓不忍一睹啊!”

瑞莲亦垂泪道:“夫君所言甚是。臣妾前日进宫,见梅姐仍在为孙兄伤悲。梅姐心比天高,命却凄苦。孙兄已成这般模样,梅姐仍是痴心不改。若是孙兄发疯之事为她所知,不知梅姐如何伤心呢?”

“夫人挂心的是!”庞涓抹去泪水,抬头望向瑞莲,“夫人提起梅姐,涓倒想起一事,孙兄的疯病,梅姐也许能治。”

瑞莲不无惊喜,望向庞涓:“这敢情好!夫君快说,怎么来治?”

“孙兄逢此大难,心中必窝怨气。加之下肢伤残,久卧病榻,怨气无处发泄,必上行攻心,引起心神错乱。孙兄发病前连续头疼数日,想是前兆。孙兄与梅姐相知甚深,若有梅姐出面相劝,孙兄怨气或可冲泄。怨气冲泄,疯病也就不治自愈了。”

“只是,”瑞莲轻轻摇头,“眼下孙兄这般模样,梅姐若是见到,岂不伤心?”

“夫人,梅姐深爱孙兄,若是听闻孙兄发病,却又见不到人,岂不更加焦心?”

“夫君所言也是。臣妾明日即进宫去,言于梅姐。梅姐若有此意,臣妾即带她来。”

庞涓朝瑞莲揖道:“涓代孙兄谢夫人了!”

翌日后晌,庞涓、庞葱、瑞梅、瑞莲四人急急走进孙膑的小院。

刚进院门,庞涓就大声叫道:“孙兄,孙兄,梅公主看你来了!”

院中却无应声。

庞涓走进屋子,四处找寻,仍未见到孙膑。

庞涓急了,转对庞葱道:“孙将军呢?”

庞葱应道:“应该在院里。小弟安排专人看护,不曾见他出去。”

“快找!”

庞葱四处寻找,终于在堆放干柴的角落里发现孙膑,头枕干柴,睡得正香。只一日不见,孙膑就已不成人形,披头散发,蓬头垢脸,看起来真像一个流浪街头的疯子。

一见孙膑,梅公主就不顾一切地挣脱瑞莲,只几步扑到墙角,一把抱住他,“哇”的一声放声悲哭:“孙将军——”

这正是庞涓想要看的效果。

瑞莲急走上前,硬将瑞梅拉起。

庞涓跺脚大骂众仆:“你们这群饭桶,如何能让孙将军睡在这里?快,快将孙将军抬回屋里,放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