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蓟丛中的驴 11(第5/10页)
玛丽拽了拽我的胳膊。天黑了,你要在这儿站一晚上吗?快点,我要喝雪利酒了。然后,我们到我那小卧室兼客厅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天知道。她咯咯笑着,把我拉向她那庞大、柔软、上下抖动的身躯。我想告诉所有都柏林人:不!不!她不是我的。
我们沿纳索街前行,她停下来欣赏街角叶芝商店里的珠宝首饰。真漂亮,她说,真漂亮。哦!我把其中一枚戒指戴到手指上的那一天终会到来。
她松开我的胳膊,指着橱窗里的一枚戒指,我趁机跑了。我从纳索街跑开,几乎听不到她尖叫着说我是个肮脏的美国佬兼利默里克城里人。
第二天,我回到比利咖啡馆,对她说我很为自己的行为抱歉。她说:啊,没关系。你当然不会知道几杯雪利酒和啤酒下肚之后,你会做些什么。她说她六点钟下班。如果我愿意,我们可以出去吃鱼和薯条,然后到她的房间喝茶。喝完茶后,她说已经太晚了,我不能步行回格拉夫顿街外的旅店。如果我留下来并在第二天早上和她一起坐公交车,她一点也不会感到麻烦。她到走廊上厕所,而我脱得只剩内衣。她穿着宽松的灰睡衣回来,跪在床边,为自己祈祷,祈求上帝让她远离伤害。她告诉上帝她知道自己正经历诱惑,但是他,躺在床上的那个男孩一定不是个无辜的人。
她滚到床上,把我挤到墙角。我伸手向上拉她的睡衣,她一把拍开我的手,说她不想为我迷失灵魂而承担责任。如果我在入睡前念一段完美的痛悔祷告,她心里会好受些。在我念祷告时,她扭动身体脱下睡衣并将我拉到她身边。她低声说我必须在事后念完祷告,我说行。当我闯进她肥厚的庞大身体并结束痛悔行动时,我确实已经念完了祷告。
那年我二十二岁。现在,已经三十八岁的我向圣三一学院递交了申请。是的,如果我参加美国研究生入学考试(GRE),他们会考虑我的申请。我参加了考试,并且以一个很高的分数让自己和周围的人大吃一惊,那意味着我要到那儿和全国的聪明人在一起了。这让我很是振奋,便到布鲁克林区的盖奇和托尔那餐厅吃海鲈鱼配烤土豆,还喝了好多酒,喝得我都不记得是怎么回的家。艾伯塔对我很耐心,第二天一早没有责骂我,因为,毕竟,我要到都柏林上一所优等大学。接下来的两年里,她见我的机会不多。两年是圣三一学院给你写博士论文并答辩的时间。
在GRE考试的一部分,也就是数学部分,我想我得到了世界上最低的分数。
艾伯塔为我在“伊丽莎白女王”号轮船上订了一个铺位。这是这艘船在大西洋上倒数第二趟向东的航行。我们在船上举行了晚会,还喝了香槟,因为那是你应该做的。到了访客下船的时候,我吻了她,她也吻了我。我说我会想她,她说她会想我,但是我不知道我们俩谁在说真话。喝了香槟酒后,我有点神志不清。当船离开码头时,我挥了挥手,但不知道是在对谁挥手。我想,这就是我的生活——挥手却不知道是在对谁挥手。那似乎是一个值得仔细研究的深奥话题,但是那让我头痛,于是我把它抛在一旁。
轮船驶入哈得逊河,驶向纽约湾海峡。我提醒自己到甲板上向埃利斯岛挥手示意。每个人都冲自由女神像挥手,但是我特意向埃利斯岛,这个充满希望又让人心碎的地方挥手示意。
我想到了自己。三十四年前,不到四岁的小家伙挥着手驶向爱尔兰。现在,我又在挥着手。我在干什么?我要去哪儿?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当你独自一人,喝了香槟酒,双脚还在打晃的时候,你就在船上闲逛,思考问题。我在驶向都柏林、驶向圣三一学院的“伊丽莎白女王”号轮船上,如果你不介意。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来来回回,这么挥挥手,你是在加入敌人的阵线?圣三一学院,新教徒的大学,一直忠诚于这个国王和那个国王。圣三一学院对自由这项事业作出过什么贡献?但是,在你这个不停哧哧吸气的小小心灵的深处,你始终认为他们高人一等,是不是?那些说话带着“啦——嘀——嗒”口音、鼻孔朝天、富有的新教徒。
奥利弗·圣约翰·戈加蒂毕业于圣三一学院。虽然我写过关于他的论文,读过我能找到的他的每一本书,认为他的某些才能和风格会对我产生影响,但是一切都徒劳无功。我曾向麦基职高的一个老师斯坦利·加伯展示我的论文,并告诉他我的愿望。他摇摇头说:听着,迈考特,忘了戈加蒂吧。在你的大脑深处,你一直是那个来自利默里克小巷、蹩脚的笨小孩。弄清楚你到底是谁。爬上十字架,自己受罪吧。没有人会替你,朋友。
你怎么能那么说,斯坦利?那些关于十字架的话。你是个犹太人。
没错。看看我们,我们想适应非犹太人,我们想被同化,但是他们不让。然后发生了什么?摩擦,哥们儿,摩擦产生了像马克思、弗洛伊德、爱因斯坦和斯坦利·加伯这样的人。感谢上帝,你还没有被同化,迈考特,放弃戈加蒂吧。你不是戈加蒂,你是你自己。你明白吗?如果你在这一分钟突然倒下并死去,天空中的星星依然是天空中的星星,而你只是雷达屏幕上的光点一闪而过。走你自己的路吧,要不然,你的结局就是在斯塔滕岛的一间小屋里,和一个女人一起念祈祷词“万福马利亚”。
我不会想那些事,因为在这儿,从“伊丽莎白女王”号雄伟的中央主楼梯上走下来一个我认识的女人。她看见了我,说我们应该喝一杯。我记得她是一名纽约有钱人的私人护士,但不知道她的其他身份。她说对那位打乱她旅行计划的朋友很失望。现在,她这个护士住在有两张床的头等舱,前面还有五天孤独的旅程等着她。酒打开了我的话匣子,我告诉她我的孤单寂寞。在这次旅行中,我们可以互相为伴,尽管因为她在头等舱而我在吃水线以下,那可能会很难。
噢,那好极了,她说。她有一半爱尔兰血统,有时候说话像爱尔兰人。
如果头脑清醒,我可能会更理智些,但是我经不住诱惑,在船腹内想不起自己的铺位了。
开船后的第三天,我溜到餐厅吃早饭。这是我第一次造访餐厅。服务生说:有事吗,先生?我说我不知道该坐哪儿。我觉得自己很愚蠢。
先生,你以前没来过吗?
没有。
他是个服务生,所以没有问那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事务长也没有问,他说我已经被正式宣布不在船上,轮船主管认为我在一时激动之下和朋友一起上了岸。你可以看到他正在等我作出解释,但是我绝不能告诉他我和那位私人护士在头等舱的经历。他说,好吧,可以为我提供一个座位,欢迎来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