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10/18页)
“接……接受……受教育。”
“还有呢?还有什么?”
小可在后面叽叽叫了一声,给他加油打气。于是,他鼓起勇气接着说:“学……学……学手艺?”他咽了口口水,告诉自己马上就完了,马上就完了。
“还有呢?还有什么,十三号?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辛勤劳动?”
“接着说!接着说呀!”
“辛勤劳动……还有……”
“还有什么,你这个贱骨头!”杜疮小姐紧紧握着手杖上的鹰头,指关节都泛白了,“还有呢?”
十三号抬起头,恰好瞧见杜疮小姐头上的橘色发卷中间有只小老鼠在向外偷窥。原来这就是闻起来不一样的东西!小老鼠从发卷中探出脑袋和半个身子,开始嗅杜疮小姐的耳朵尖,似乎打算钻进去。杜疮小姐心不在焉地伸手在耳边扇了扇,像在驱赶小飞虫。
“抱……抱歉,女士……您……您有个……”
“什么?我有个什么?”
“呃,是……是这样……呃……有个,呃,不……不好说,我……我是说……”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十三号?”
“是……是您的耳朵。”亚瑟说,“呃……您有个……呃,老……老……”
“假发”压低了声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你说什么?”
“老……老鼠……您的耳朵……我……我猜……”
“老鼠?我的耳朵?”她几乎是细声细语了,其实更像是威胁式的咝咝声。这意味着火山即将爆发,什么也无法阻止。“你说我长了老鼠耳朵?回答我!马上!”
大家都意识到大事不妙,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后排有个高个子清了清嗓子,举起一只长满灰毛的爪子。杜疮小姐用余光瞥见了他。“嗯?”她咆哮道,“什么事?”
“打扰一下,女士。”歪尔说,嗓音充满虚伪的谦卑,“关于这只小狐狸,小的有些事不吐不快,他犯了大罪。”
“好,说来听听。”杜疮小姐仍然瞪着亚瑟。
“请恕我直言,女士,这个叫十三号的家伙拿您的耳朵开玩笑,已经有好几个星期了。他拿来开玩笑的还不止这个。”
杜疮小姐的脸上阴云密布,预示暴风雨将至。她俯下身子,冲亚瑟大吼:“你个白痴,你个怪胎,好大的胆子!你这一只耳朵的家伙,竟然敢取笑我的耳朵!真没礼貌!你这恶心的小臭虫,会付出代价的!”
“哦,亚瑟……”小可轻声叹息。
亚瑟的耳朵打起战来。他浑身上下瑟瑟发抖。
杜疮小姐伸出比他脑袋还大的巴掌,扯住他那覆满红毛、蓬松可爱的耳朵,狠狠拧了一把,又用力晃了晃,然后才撒手。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的耳朵被扯掉了,因为真是痛极了。他伸出双手想要阻拦,但杜疮小姐挥手拨开,又扯住了他的耳朵,这一回拧得更狠。
“停下!拜……拜托了!”亚瑟哭喊着。
“让你长点儿记性,看你还敢不敢取笑上级!”杜疮小姐吼道。
她又拧了一把他的耳朵,然后扯着不放,把他拽过课桌,拎到半空中。他悬在那儿,几乎跟院长四目相对。院长直勾勾地盯着他,压低声音说:“你这个小怪物,你……你……这个臭狗屎——看我怎么收拾——”
藏在院长假发里的小老鼠被吓了一跳,突然从藏身之处蹦了出来,正好落在杜疮小姐丰满的胸脯上。为了保住小命,它死死地趴在上面。
它抬头仰望杜疮小姐,眨了眨眼睛,惊恐万状地吱吱叫起来。
杜疮小姐——也就是“假发”——低头看着小老鼠,尖叫出声。
她用力一挥胳膊,把亚瑟甩了出去,使劲去拍趴在胸口上的小家伙。小老鼠飞到了教室另一头,亚瑟则先扑到了“假发”的讲台上,然后摔在了地板上。
他记忆中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耳朵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小可在哭喊他的名字。在那之后,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亚瑟!亚瑟!是我,小可。”
亚瑟悠悠醒转,只看见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盯着自己。此时太阳刚刚升起。他肯定误了点名!他惊慌失措。他会被杜疮小姐狠狠揍一顿的,这个他很肯定。哎,小可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
小可站在他的胸口。“这……这是哪里?”他问。
“医务室。”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很奇怪。“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都担心死了!我一整晚都在这里。”她开始上下蹦跶。
“拜……拜托,别蹦了,小可,害得我头晕。”
“抱歉!”
“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小可,发生什么事了?”
“别担心!会好起来的!只是小伤。呃,也许不该说是小伤,可是……噢,真烦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亚瑟感觉耳道深处传来灼烧般的剧痛,就像有人往里面倒了滚烫的炭灰。他伸手摸了摸,发现头上有层厚厚的绷带,将耳朵和头顶全给裹了起来。“哦,”他说,“我明白了。”有些东西怪怪的,但感觉棒极了。他发现,自己这辈子头一次躺在软绵绵的东西上——那是一张四柱床,下面垫的是真正的床垫,身上盖的东西又温暖又软和。在红隼大厅的宿舍里,要是你能给自己的硬板床(其实是个旧猪圈)找到一小把稻草,那已经算幸运的了。亚瑟跟其他孤儿一样,睡在没暖气的大房间里,拿装满鹅卵石的麻布袋当枕头,身上盖着粗糙扎人的薄毯子,毯子充斥着浓浓的煤灰、臭脚丫味和尿骚味。
但这个——这个简直是奢侈!他在毯子底下蜷起毛茸茸的脚趾,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么暖和。
“还不错吧?”小可说。她跳下他的胸口,站在床沿上。
亚瑟迅速扫了一眼房间。他是在做梦吗?他听说医务室糟糕透顶,非常恐怖,大家就算生病了也不敢吭声。他一辈子都对医务室避之唯恐不及。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他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