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15/27页)

“好极了!”老五说,“鞠个躬吧,尖牙,鞠个躬!”

亚瑟环顾四周,寻找那个叫“尖牙”的家伙。可是谁也没鞠躬。老五轻轻推搡了他一把。“来吧,尖牙,赏个光嘛。”

他这才恍然大悟。

抱歉,小可,他心想。他做了个深呼吸,冲老五和大伙儿鞠了一躬,告别了他那美妙的名字——那个源于传奇和友爱的名字。

通往光明镇的路上,在一棵古老的大树中央,摆着一张橡木做的大圆桌。桌子边缘有许多深深的刻痕。那是一种早已无人会说的语言,一种唯有树木知晓的语言。身穿拼布绿衣的一家人刚吃完晚饭,坐在桌边聊天。其中一个孩子,个头最小的那个,白天在林子里玩累了,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男孩梦见了外出探险,梦见了两个勇敢的小伙伴。他好希望能再见到他们——其中一个是狐狸混血种,另一个是没有翅膀的小鸟。

北边,在一条蜿蜒曲折的大河对岸,有一栋布满尘埃、年久失修的大宅。在像森林一样爬满藤蔓的房间里,摆着一张桃花心木大桌,桌子边缘嵌有贝母。很久很久以前,桌上摆过盛在银盘里的美味佳肴,还有纯金制成的酒杯和餐碟。好几代人的时间里,同一家族的人聚在这里,在水晶吊灯下神采飞扬。他们围坐桌旁,品尝鹌鹑蛋、鱼子酱和孔雀馅饼,还有来自远方的魔术师和乐师表演助兴。可如今,桌上处处爪痕,覆满油脂和霉菌,坐在桌边的净是些混混、骗子和小偷。

西边,在一个静谧的海边小镇上,摆着另一张桌子。桌子虽小,却很结实,像鸟巢一样圆溜溜的,由浮木、海玻璃、金属废料和贝壳做成。桌边有个供鸟儿栖息的地方。这张桌子摆在一座树屋里,屋里塞满齿轮和滑轮,还有各种各样等待修补的杂物,全是适合鸟儿的尺寸。在狂风肆虐的海岸边,这是方圆几里内唯一的树。

夜幕降临后,在靠萤火虫照明的房间里,两个浑身羽毛的小生灵边讲故事,边用敏捷的尖嘴和脚爪将新发明捶打成形。年轻的那个说起她和朋友——她深深想念的那个人——越过高墙,飞向自由,就忍不住兴奋得上下蹦跶。这个故事她已经向舅舅讲过好多遍了,但每讲一遍都会加入些新元素或小插曲。“我们很快就能做好了,”她提醒舅舅,“我会找到他的。您就等着瞧吧。”

最后一张桌子由钢材和黄铜制成,看起来闪闪发亮,摸上去寒意刺骨。桌子边缘锋利无比,甚至能把人割伤。它摆在一间无菌室的正中央,桌面上蚀刻着鹰的轮廓。头戴橘色假发的高个女人在桌上展开了一幅地图,跟她的两个同伙趴在桌上凑近了瞧。其中一个是脸色苍白、面孔抽搐的男人,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终于忍不住打出了他憋得很辛苦的喷嚏。一滴鼻涕溅到地图上,弄脏了图上的字迹。女人伸手照着他的脑门狠狠一敲。旁边的高凳上蹲着个耗子混血种,他偷偷冲男人露出了胜利的微笑。那耗子过去臭气熏天,如今闻起来却像一束甜蜜的百合花。他的脖子上围了条黄丝巾,那是一份礼物,来自他的新保护人,也就是戴橘色假发的女人。

“这里。”女人指着地图上一个地方,“找到它,带回来。把设计图纸也拿回来。没有图纸可没用。”

“可是……恕我直言,女士,”鼻涕哧溜的男人说,“我们怎么知道她把东西藏在哪儿了?”

“那是你的事,你个白痴,关我什么事?动作麻利点儿,别被人看见就行。”她眉毛一挑,鼻翼翕动,“挡我者死,明白了不?”

男人还没来得及回答,耗子就向女人鞠了个躬,说:“明白了,女士。能为您效力,小的不胜荣幸,必将竭尽全力。”

耗子说这番话的时候,鼻涕哧溜的男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女人的手杖杖柄上的鹰眼眨了眨,发出幽幽的绿光。

亚瑟跟大伙儿一起坐在迷失庄园的公共休息室里,吃着复活节十字甜面包早饭。那是哥布林早晨刚从集市上“弄”回来的。老五砍掉了楼上窗口所有的藤蔓——这显然是夏日里一项永无止境的任务——六月的晨曦照进了头天晚上看起来如噩梦一般的房间。亚瑟这才发现,昔日优雅的大宅竟然肮脏不堪。他想,没什么是大扫除搞不定的。要是说他在“家”里学到了什么东西,那就是怎么擦洗、除尘、清扫。起码他能为老五做点儿事。

仅仅一个星期之前,他还被困在孤儿院里。如今,他有了住处,有了吃的,有了新朋友,还有人教他处世法则。只可惜少了小可。他告诉自己,她很快就会捎信过来,然后他们就能做计划了。

老五告诉亚瑟,城里就像个冒险乐园,但非常危险。亚瑟还没做好出门探险的准备。更何况,就像老五说的那样:“你要是想找个地方待,找到廷塔杰尔路,就得先接受训练。最重要的是,你得像其他人一样干活挣饭吃。”

亚瑟很想从导师身上学点东西,也想去城里探索一番,希望自己别再战战兢兢。但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廷塔杰尔路。

“这就像玩游戏,明白不?”老五说。亚瑟跟大伙儿一起,看着老五把几样东西摆在桌上:他的怀表和象牙柄小折刀、一个苹果、一条丝帕、一对黄铜烛台,还有一只皮革钱包。

“现在,大伙儿听好了。”老五说,“尖牙想为团队做点贡献。你想学点手艺,对吧,小子?”他冲亚瑟眨了眨眼睛,“我说的对不?”

“对,先生。我……我想学点手艺,拜托了。”

哥布林一脸假笑,“想学手艺,就他?哎呀,他能做得了啥?啥也不行。瞧瞧这家伙。想干这个,他还太嫩。”

骨头,就是那个食蚁兽混血种,甩起尾巴,拍了一下哥布林的脑袋,撞掉了他的毡帽。“他是新手,你个笨蛋。你以前也是新手。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不?反正我还记得呢。”

大伙儿哄堂大笑。哥布林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捡起帽子,瞪着骨头,“谁也不准碰这帽子,”他把帽子戴回头上,“谁也不准。”

“啧啧,”老五不耐烦地咂着嘴,“好了,你们俩!别吵了。就像俗话说的那样,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大伙儿,让他瞧瞧该咋办。好了,游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