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第5/29页)
其他人你推我搡地从他身边经过,但亚瑟只觉得动弹不得。他回头看了看下水管道和阴暗隧道组成的巨型迷宫,里面污水滚滚。他无路可退,只能继续前进。于是,他随便选了一条队排着,等待轮到自己。
等轮到他的时候,亚瑟小心翼翼地朝鼹鼠走去。“哈……哈啰,打……打扰了,先生。我想过桥。”他鞠了个躬。不过,鼹鼠眼神太差,根本没看见。
“口袋翻出来。”鼹鼠的声音既轻柔又阴险,可奇怪的是相当迷人,“拿给老子闻闻,小杂种,口袋翻出来,赶紧地!”
亚瑟只剩下一枚硬币了,老五给他的那枚硬币。这是他离开这里的门票,也是在阴暗镇换食物和住处的资本——直到他找到安全出路,既能离开这里,又不用穿过地上的城市。
于是,他撒了谎。
“我……我什么也没有。拜托了,能让我过去吗?”
“我闻到了亮晶晶的东西。”鼹鼠说。亚瑟倒抽一口凉气,担心最糟糕的事会发生——鼹鼠会夺走他的金钥匙。但鼹鼠嗅了嗅,说:“没错,没错……亮晶晶、银闪闪的东西。”他把“银”字拖得老长,像在细细品味似的,“没错,没错,银的。”他又嗅了嗅,“口袋翻出来!”他听起来有点儿火了,黑爪子紧紧攥着带铁丝圈的木棍。
亚瑟别无选择,只好从兜里掏出硬币,交给鼹鼠。鼹鼠一把夺过去,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兴奋得胡须直颤,“没错,没错,就是这个,银子最棒了,妙极了,妙极了。你过去吧。”
亚瑟长出一口气,踏上了生锈的铁桥,走进了阴暗镇。
冷雨敲打着“杜疮小姐的顽童与弃儿之家”的屋顶。已经到六月了,但院墙里还是一如既往地阴霾凄冷。夜半时分,所有人本该上床睡觉了,但亚瑟和小可的三个老朋友——德国腊肠犬奈杰尔、兔子双胞胎内斯比和史努克——聚在红隼大厅小孤儿宿舍的角落里,正在实施最高级别的犯罪。
他们在唱歌。
小个头的孤儿们将三人团团围住,个个听得如痴如醉。
“这就是所谓的三重唱。”奈杰尔低声说。
“棒极了!”双胞胎喃喃说道。
“棒极了。”其他人也喃喃应和。
“再来一遍,好不?”奈杰尔说,“这一回多带点儿感情,但声音轻点儿,隔墙有耳啊!好了,来吧,从头开始——预备,起!”
虽然杜疮小姐定了新规矩——条条框框越来越多,歪尔那帮人也乐于执行——大家还是各显神通,努力反抗。其中不少人,尤其是帮小可执行秘密计划的那些人,一直在鼓动大家起来反抗。他们势不可挡。
粉笔从院长的储藏室里神秘消失,涂鸦出现在“家”里各个角落。有些是搞笑的小画像,画着秃头的杜疮小姐想抓住她的假发,有些是讽刺漫画,画着蓬嚏先生打了个大喷嚏,把自己的鼻子给打掉了。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画,画着亚瑟和小可越过高墙奔向自由,还有外面世界的各种奇妙玩意儿——鲜花、绿树和蝴蝶,还有孤儿们能想起的关于外面的一切。
他们甚至画出了独角兽和小精灵。大家都灵感勃发。
但灵感是个危险的东西。
要是被抓住,叛逆的小家伙就会消失不见。始于冬季的失踪案有增无减。每天进“家”的混血种越来越多,失踪人数也逐日增加。
奈杰尔、内斯比和史努克刚唱起违禁歌曲,就有两个人闯了进来。其中一个是身材高大、眼神冷酷的耗子混血种,另一个是戴着眼镜、鼻涕哧溜的男人,手腕缠满绷带,一只脚上还打着石膏。
耗子骄傲地围着院长送他的黄丝巾,伸出尖爪,一把捂住奈杰尔的嘴,蓬嚏则抓住了双胞胎的衣领。“听众们”迅速钻回床上,躲在被子底下瑟瑟发抖,生怕自己也会被抓走。
奈杰尔、内斯比和史努克犯的是“红色代码S-3”。“红色代码”代表“最高等级的犯罪”,“S”代表唱歌,“3”代表肇事者有三个。
蓬嚏和歪尔把罪犯拖进走廊,推搡着他们往左走了几米,在大家一直以为是储物间的门口停下脚步。每座大厅的尽头都有这么一扇门,像“家”里的大多数门一样,总是锁得紧紧的。
走廊里像往常一样空荡荡的。蓬嚏打开门,把奈杰尔、内斯比和史努克推了进去,然后点起一盏小灯。歪尔负责殿后。
原来,那不仅仅是个储物间。
“‘地牢’,这个叫法多妙啊!”歪尔说,“比地窖或者地下室妙多了,你们不觉得吗?地牢,多有诗意啊,念起来真是口齿留香。”
显然,每座大厅——不管是红隼和老鹰,还是猎鹰和猫头鹰——都有通往地牢的秘密入口,红隼大厅尽头的小间就是其中之一。蓬嚏把手伸到放清洁用品的架子后面,按了一下墙上一块污渍,墙就像门一样敞开了。他和歪尔把奈杰尔、内斯比和史努克推了进去。里面是一段黑漆漆的螺旋楼梯,通往未知的去处。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逐级而下,蟑螂和蜘蛛在他们脚边乱窜。三名“罪犯”下完楼梯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恐怖的画面:一眼望不到边的工厂。它比猎鹰大厅里的组装车间大得多,而那已经是“家”里最大的房间了。眼前是一家真正的工厂,有几十台吞噬甲虫的电磁怪兽,当然,还有其他机器。奈杰尔、内斯比和史努克确信,它们能做出其他恐怖的事。
三个小家伙紧紧攥住彼此的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别鬼哭狼嚎了!”蓬嚏大吼。他把他们拖进工厂旁边一间阴暗潮湿的屋子里,四面墙上全是兽笼一般的小牢房。有些关着过去四个月里失踪的孤儿,年纪比较大的那些,就是大家口中的“嘟囔鬼”。有些关着像他们一样违反纪律的家伙,还有他们原以为被人收养或送往别处的混血种。
这里就是所谓的“别处”。
蓬嚏把他们三个推进一间牢房,嚷嚷着:“总算搞定了!”他擤了一把鼻涕,接着说,“明早五点开工,五点整!这里不像楼上,没有粥和豌豆汤,只有叫‘爪哇汤’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