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6/7页)

“我们是教训过她,西多(14),你知道,我帮助你控诉(或者是迫害)你的家庭教师,脸色苍白的维宁先生。我们时常管他叫病鬼牧师。他跟威尔逊小姐放肆地谈起恋爱来了——至少西多和我这样认为;我们几次撞见他们体贴地眉来眼去,长吁短叹,这些我们理解为‘la belle passion’(15)。我可以断定大家立刻从我们的新发现中得到好处,我们把它当作杠杆来把我们这两个笨重家伙撬出门外。亲爱的妈妈,她对这件事一有所闻就发觉是一个不道德的倾向。是不是,我的母亲大人?”

“当然啰,我最好的孩子。我完全正确;可以肯定:有上千个理由来说明,为什么在任何有良好规矩的人家,决不能有一刻容忍男女家庭教师之间的私通;第一——”

“啊,天哪,妈妈!别给我们一一列举吧!Au reste(16),我们全都知道:给童年的天真树立坏榜样的危险啦;互相结合、互相依赖的恋爱双方的分心和因此造成的失职啦;引起伴随着蛮横无理的反叛和脾气总爆发的自恃啦。我说得对吗,英格拉姆园的英格拉姆男爵夫人?”

“我的百合花,你说得对,你总是对的。”

“那末,不需要再谈下去了。换个话题吧。”

艾米·埃希敦不是没听见就是不理睬这个声明,用她的柔和的孩子腔接着说:“路易莎和我也常常捉弄我们的家庭教师;不过她真是个好人,她会忍受一切;没有什么事情能惹恼她。她从来不跟我们发火;是不是,路易莎?”

“是,从没有发过火:我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搜索她的书桌和她的针线盒,把她的抽屉倒过来;她脾气那么好,不管我们要什么她都给。”

“我看,现在,”英格拉姆小姐讽刺地翘着嘴唇说,“我们就要有一个关于全部现有家庭女教师回忆录的摘要了;为了避免它的出现,我再次提议采用新的话题。罗切斯特先生,你附和我的动议吗?”

“小姐,我支持你这个观点,就跟支持其他一切观点一样。”

“那末,提出新话题的责任在我啰。Signior Eduardo(17),今晚你嗓子好吗?”

“Donna Bianca(18),要是你下命令,我就唱。”

“那末,Signior,我用圣旨命令你弄清你的肺和其他发音器官,因为需要它们为朕服务。”

“谁不愿意当这样一个神圣的玛丽的里丘(19)呢?”

“里丘算得了什么!”她朝钢琴走去,一边把长着一头鬈发的头猛地一晃,一边嚷道,“我的意见是,提琴家大卫(20)一定是个毫无生气的家伙;我比较喜欢黑皮肤的博斯威尔(21);在我看来,一个男子汉不具有一点魔鬼气息就算不了什么;不论历史对詹姆斯·海普本如何评价,我可有我的看法,他正好是我愿意嫁的那种野蛮凶恶的绿林好汉。”

“先生们,你们听!现在你们哪一位最像博斯威尔?”罗切斯特先生大声问道。

“我应该说,选择落在你身上,”丹特上校答道。

“真的,我非常感谢你,”这是回答。

英格拉姆小姐现在骄傲而文雅地坐在钢琴跟前,雪白的长袍向四面铺开,像女王的衣服一样。她开始弹奏一支杰出的序曲,一边还谈着话。她今晚看上去趾高气扬,她的言语和神气似乎不仅要博得听众的赞美,还要引起他们的惊异;显然她是一心要想让他们感到她是非常地漂亮和大胆。

“啊,我真讨厌现在的青年人!”她一边急速地弹着琴,一边大声说。“都是些可怜的、软弱的东西,根本就不配走出爸爸的花园门一步;没有妈妈的允许和带领甚至还不配走那么远!这些家伙只一味关心自己漂亮的脸、雪白的手和小小的脚;仿佛男人跟美有什么关系似的!好像可爱不只是女人专有的特权——她的天赋属性和遗产似的!我认为一个丑陋的女人是造物的美丽的脸蛋上的一个污点;至于绅士,让他们只去渴望具有力量和英勇吧;让他们把打猎、射击和格斗作为座右铭吧,其余的全都一文不值。我要是个男人的话,我就这么做。”

“我不管在什么时候结婚,”她停了一下,没有人打断她的停顿;她继续说:“我决定,我的丈夫必须不是我的对手,而是我的陪衬。我不能容忍我的御座旁边有任何敌手;我要的是一种专一的效忠;他对我的忠诚丝毫不能和他在镜子里看到的影子分享。罗切斯特先生,现在唱吧,我为你伴奏。”

“我完全服从,”是他的回答。

“这儿是一首海盗歌。要明白,我最爱海盗;为了这个原因,你‘con spirito’(22)唱吧。”

“英格拉姆小姐嘴里发出的命令会叫一杯牛奶和水都变得精神饱满。”

“那末,你得小心;要是你不能使我满意的话,我就教训你该怎么样来干这些事情,以此来羞辱你。”

“那是对无能的奖励;现在我可要尽力失败了。”

“Gardez-vous en bien!(23)要是你故意唱错,我将想出一个相称的惩罚。”

“英格拉姆小姐得发发善心,因为她有力量施加一种叫凡人忍受不了的惩罚。”

“哈!解释一下!”她命令道。

“原谅我,小姐:没有必要解释,你自己的敏感一定会告诉你,你皱一次眉就足以代替死刑。”

“唱!”她说,又一次弹奏钢琴,她用精神饱满的风格开始伴奏。

“现在是我溜走的时候了,”我想,但是划破长空的歌声叫我留下了。菲尔费克斯太太曾经说过,罗切斯特先生有一副好嗓子。他的嗓子的确很好,是圆润浑厚的男低音,再加上他自己的感情、他自己的力量,会通过人们的耳朵进入人们的心灵,神奇地在那儿唤醒人们的激情。我一直等到最后一个深沉而强烈的颤音消失,一直等到稍停了片刻的谈话浪潮又一次涌现,才离开我的掩蔽角落,从幸而就在附近的边门出去了。这儿有一条狭窄的过道通向大厅,我穿过过道的时候,看到我的鞋带松了,便停下来,跪在楼梯脚下的地席上系紧它。我听到餐厅的门开了;一个绅士走了出来;我赶快起来,我和他面对面地站着,是罗切斯特先生。

“你好?”他问道。

“很好,先生。”

“在房间里你干吗不过来和我谈话。”

;我想我倒是应该拿这个问题反问一下问这个问题的人,但是我不愿这样放肆,于是答道:“你似乎很忙,先生,我不想来打扰你。”

“我走以后你干了些什么?”

“没干什么特别的事,像往常一样教阿黛勒功课。”

“你比以前苍白多了——我第一眼就看出来。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