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四月七日(第14/22页)
“我又管不住他。”拉斯特说,“班吉,到这里来。”
“不呀,你明明管得住他。”昆汀说,“你就是懒得管。你们两个人都鬼鬼祟祟地在我四周打转。是奶奶让你们全都来监视我,对吧。”她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如果你不立刻把他带走,让他离这里远远的,我真会让杰生来狠狠抽你一顿。”
“我对他真的无能为力啊。”拉斯特说,“你要觉得你管得住,你尽管试试看。”
“你给我闭嘴。”昆汀说,“你到底把不把他带走?”
“啊,那还是让他留下来吧。”他说。他系着一条红领带。阳光照射在领带上,发出明晃晃的光线。“嘿,小子,看这里。”他划着了一根火柴,然后放进他自己的嘴里。然后他又把火柴从嘴里拿出来。火柴还在燃烧着。“想来试试吗。”他说。我凑上前去。“张开你的嘴。”我张大了嘴。昆汀一扬手,把火柴打飞了。
“你这该死的家伙。”昆汀说,“你是不是想把他惹哭。难道你不知道他一哭就一整天,没完没了吗。我要去迪尔希那里告你的状。”她转身跑走了。
“喂,小孩。”他说,“嘿。赶快回来。我保证再也不戏弄他就是了。”
昆汀一路跑到了房子那里。她已经绕过了厨房。
“你是在瞎胡闹,对吧,小子。”他说,“是不是啊。”
“他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拉斯特说,“他又聋又哑。”
“是吗。”他说,“他这副德行多长时间了啊。”
“到今天为止,正好三十三年整了。”拉斯特说,“天生就是个疯子。你是他们戏班子里的人吗?”
“干吗这么问?”他说。
“我不记得以前在这一带见过你。”拉斯特说。
“唔,没见过又怎样呢?”他说。
“没什么。”拉斯特说,“今晚我要去看演出了。”
他扭头看了我一眼。
“你不会就是那个能用一把锯子演奏出曲子的人吧,是不是你啊。”拉斯特说。
“你花两毛五买张门票,就能知道答案了。”他看着说,“为什么他们不干脆把他锁起来呢。你带他来这周围转悠什么呢。”
“这种话你可别对着我说啊。”拉斯特说,“我对他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只是过来这里找一个我不小心掉了的硬币,找到了今晚我就能去看演出了。可现在看样子我是没办法去看这个演出了。”拉斯特在地上瞄来瞄去。“你身上还有多余的硬币吗,还有吗?”拉斯特说。
“没有了。”他说,“我真没有。”
“那好吧,看来我只有想办法上哪儿再弄一个硬币了。”拉斯特说。他双手都插进口袋里。“你也不想买一个高尔夫球,对吧?”
“什么球?”他问。
“高尔夫球。”拉斯特说,“只要两毛五分,就给你了。”
“买来干吗?”他说,“我买这个来干吗呢?”
“我也觉得你不需要这玩意儿。”拉斯特说,“驴脑子,过来这里。咱们走吧,去这边看他们打球去。喂。这个玩意儿给你,你拿这个跟曼陀罗一起玩去吧。”拉斯特捡起了一个东西,把它递给了我。这个东西闪闪发亮。
“你从哪里捡来的?”他说。他的领带在阳光下面看起来红得耀眼,正一步一步朝我们靠近。
“就在这里,灌木丛下面发现的。”拉斯特说,“当时一晃眼,我还以为是我丢失了的那个硬币呢。”
他走过来,把那个东西拿过去了。
“嘘,别闹。”拉斯特说,“他看完了马上就还给你。”
“艾格尼丝·玛贝尔·贝基。(70)”他说。他若有所思地朝大房子那个方向望去。
“别嚷嚷。”拉斯特说,“他铁定会把那个还给你。”
他把那个玩意儿还给了我,于是我就住嘴了。
“昨天晚上谁来找过她了?”他说。
“我不知道呢。”拉斯特说,“每个晚上都有人来来去去,她能从那棵大树上爬下来。我又没监视他们,我哪能知道呢。”
“他们当中有人不小心留下了痕迹。”他说。他望了望大房子。然后他走开了,在秋千上躺了下来。
“走开啦。”他说,“别来烦我。”
“赶快走吧。”拉斯特说,“你现在又捣乱了。昆汀小姐已经去告过你的状了。”
我们走到篱笆那里,透过卷曲缠绕的花枝间隙望过去。拉斯特在草地上扒拉着找东西。
“之前就在这里,那硬币还在我身上放着呢。”他说。我看见小旗子在风中飘荡着,太阳光线斜斜地照下来,洒在广袤的草地上。
“他们(71)很快就会过来了。”拉斯特说,“曾经有几个在这里,但他们又走了。你们都赶快过来帮忙找找啊。”
我们顺着篱笆往前走。
“闭嘴,别闹了。”拉斯特说,“他们不肯来,难道我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过来吗。等等,他们有几个马上就要过来了。看那边。他们过来了。”
我顺着篱笆一直走,直至走到了大门口,经常有姑娘们背着她们的书包从这里经过。“嘿,班吉,我叫你呢。”拉斯特说,“回来这里啊。”
你傻傻站在大门口望穿秋水也没用啊,T.P.说。(72)凯蒂小姐早都已经不知道在离这儿多远的地方了。她都嫁人了,离开你了。你这样抓着大铁门号啕大哭,真是一点好处也没有啊。她压根儿也听不见你的心声啊。
他现在到底想要什么呀。T.P.。妈妈说。你就不能陪着他玩一玩,别让他这么闹腾嘛。
他想走到那边去,守着大铁门往外看,T.P.说。
啊,那可不行哟,母亲说。外面正下大雨呢。最多只能让你陪他玩一玩,让他安静一点儿。班吉明,你可得听话。
无论怎么折腾,我都没法让他安静下来呢,T.P.说。他以为只要他走到大铁门那儿守着,凯蒂小姐就会回来了。
简直太荒谬了。母亲说。
我能听见他们在不停地说话。我从房门走出去,我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我一直走到大铁门那里,姑娘们背着她们的书包从这里经过。她们看到了我,她们把头一扭,脚下的步子走得更快了。我很努力想对她们说点什么,但是她们头也不回就走了,我也沿着篱笆跟着她们往前走,我非常想说话,她们越走越快。然后她们还跑了起来,我跟到篱笆拐角处,再也没办法往前走了,我死死地抓着篱笆,远远地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我很想说话。
“班吉,你啊,”T.P.说,“你偷偷摸摸溜出来,你想干吗呀?难道你不知道迪尔希会因此狠狠地抽你一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