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光辉的败绩(第16/56页)
是士官生别格勒。
“听着,”他说,“我洗了一个澡……就是说,他们给我洗了一个澡……我需要一条毛毯……我冷。”
“这是个特殊情况,”一小时后军医对在毛毯下休息的士官生别格勒说。“你是个恢复期病人,士官生。明天我们就送你到塔尔诺伏的预备部队医院去。你是个霍乱带菌者……我们取得了很大的进步,对这问题完全有把握。你是91团的……”
“13步兵营,”医药军士代替士官生别格勒回答,“11连。”
“记下下面的话,”军医说,“91步兵团13步兵营11步兵连士官生别格勒送塔尔诺伏霍乱营进行观察。霍乱带菌者……”
士官生别格勒就是这样从狂热的战士变成了霍乱带菌者的。
2
在布达佩斯
在布达佩斯的军用车站,玛图西齐给萨格纳上尉送来了一份电报,是那位现已送进疗养院的不幸旅长从总司令部发出的。电报没有用密码,其信息跟在上个车站收到的那份完全一样。“迅速做好饭,行军到索克尔。”接下去又说,“行李车厢并入东部军团,停止情报活动。调13步兵营去巴格河上架桥。其余细节见报纸。”
萨格纳上尉立即出门去找车站站长。接见他的是一个小个子军官,胖乎乎的,带着友好的微笑。
“他并没有怎么大吵大闹,你们那位旅长,”他哈哈大笑说,“但是那些发疯的东西我们还得给你们照送,因为还没有得到师部的电报命令停止发送他给收件单位的电报。昨天75团的14步兵营路过,营长在这儿收到一份电报,命令给每个人发六个克朗,作为帕则密索的特别报偿,同时还得到一个命令,每个人要在这六个克朗里扣出两个,存在这儿的办公室,作为战争贷款……根据可靠的消息,你们那旅长已经瘫痪。”
“长官,”萨格纳上尉转身对站长说,“按照团部的命令和我们的日程,我们要去果多罗。每个人要在这儿领十五德卡爱门塔勒奶酪。而在上一站他们应该得到十五德卡匈牙利香肠,可他们什么都没有得到。”
“我担心他们在这儿也一样什么都得不到,”站长回答,仍然快活地微笑着。“这份发给‘来自波西米亚的团队’〔19〕的命令我一点也不知道。不过,那不是我的事。你向给养总部要去吧。”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长官?”
“你们前面还有一个车列,去加里西亚,载的是重炮。一小时以后我们就打发它走,上尉。第三轨道上有一个医药列车,重炮车走掉以后二十五分钟它就走。第十二轨上有一列军火车,医疗列车走后二十分钟它就走。那以后二十分钟,你们就可以走了。
“那就是说,如果没有变化的话。”他补充说,仍然微笑。萨格纳上尉觉得那笑叫人十分恶心。
“对不起,长官,”萨格纳上尉问,“你能费心给我解释一下吗,给来自波西米亚的团队配给十五德卡爱门塔勒奶酪的事,你们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呢?那是怎么回事?”
“那是机密。”布达佩斯车站站长回答,仍然微笑。
“我这是让自己给人耍了,”萨格纳上尉离开站长楼时对自己说。“我干吗要命令路卡什中尉集合全体官兵到供给处去领那每人十五德卡的爱门塔勒奶酪呢?”
但是,还不等路卡什中尉按照萨格纳上尉的命令指示全营到仓库去领那每人十五德卡的爱门塔勒奶酪,帅克已经跟倒霉的巴龙一起出现在路卡什中尉面前。
巴龙浑身发抖。
“启禀长官,”帅克跟平时一样轻松地说,“我来的事重要极了,如果这事能够照我的哥儿们霍尔史巴廷纳的说法完全到一边去解决,我就感激不尽了,长官——那时他在一场婚礼作见证人,可到了教堂却不得不……”
“行了,是什么事,帅克?”路卡什中尉打断了他的话。正如帅克想念他一样,他也想念帅克了。“那么,我们就稍微走远点吧。”
巴龙跟在两人后面,浑身还在发抖。这个巨人完全支持不住了,带着极其绝望的恐惧挥动着双臂。
“好了,什么事,帅克?”两人来到一边,路卡什中尉说。
“启禀长官,”帅克说,“犯了事还是自己交代的好,不要等到暴露。你下了命令,长官,说我们到了布达佩斯,巴龙就得给你送去肝酱和几个面包卷。”
“这命令你是得到的吧?”帅克转过身子问巴龙。
巴龙更加猛烈地挥动着胳臂,仿佛想挡住敌人进攻的拳头。
“不幸的是,”帅克说,“这命令已经无法执行,因为我把你的肝酱吃掉了……”
“我把它吃光了,”帅克用手肘碰了碰巴龙说,巴龙大吃了一惊,“因为我觉得那肝酱有可能已经坏了。我在报上读到过好几起吃肝酱全家中毒的报道。有一回是在孜德拉,有一回是在贝龙,有一回是在塔波尔,有一回是在木拉达—波乐斯拉夫,有一回又在朴瑞班。每一家都中了毒。肝酱是最恶心的东西……”
站在旁边的巴龙浑身发抖,把一根指头伸进了喉咙,不时地呕吐着。
“怎么了,巴龙?”
“我呕——呕——呕吐,长官,”倒霉的巴龙断断续续地叫道。“我在呕吐。我把,把,把它吃了。我自己吃,吃,吃掉了。”
肝酱和锡箔纸碎屑在倒霉的巴龙嘴里露了出来。
“你看,长官,”帅克泰然自若地说,“简直像浮在水面上,每一点肝酱都露了面。我想自己来认个错,可叫这大笨蛋给捅了出来。事实上他是个规矩人,只是老把交到他手里的东西吃掉。以前我认识一个人,就跟他很像。那是个银行的跑街。数以千计的克朗都是可以交给他的。有一回他到另外一家银行去取款,人家弄错了,多给了他一千克朗,可他当场就把钱退了。但是,如果他们打发他去买十五个克路泽的熏火腿,他就会在路上吃掉一半。他是一见吃的就嘴馋。职员们打发他去买香肠,他中途能用小刀切下来吃,然后用粘胶把切口糊起来。五根香肠的粘胶就比一整根香肠还贵。”
路卡什中尉叹了口气走掉了。
“你要给我什么指示,长官?”帅克对着他身后大叫。倒霉的巴龙还在拿指头挖喉咙。
路卡什中尉挥挥手,让帅克走掉,自己去了供应仓库。路上他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士兵都吃掉军官的肝酱,这场战争奥地利就输定了。
这时帅克把巴龙带过了军用轨道,安慰着他。他说他们俩可以一起走走,去看看布拉格,还给中尉带点德布瑞岑香肠回来。因为在帅克心里,匈牙利王国首都的观念自然是跟德布瑞岑香肠的观念密切联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