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光辉的败绩(第42/56页)
“对不起,范涅克先生,”志愿兵说了下去,“我擅自处理了你赢来的钱。我曾经想过是否应该把它交给奥地利红十字会,但是我终于假定,从人道的观点看来,那都一样,只要给的是人道机构。”
“我们刚牺牲的军士长倒是该把那钱捐给布拉格市的救济机构。不过,这样更好,因为市长大人说不定会拿它去买根香肠,到十一点打尖的。”
“对,当然呀,那些人到处都揩油。”霍东斯基说。
“尤其是在红十字会,”于莱达非常生气地说。“从前我在布路克认识一个厨师,他是给住在那里的护士们做饭的。他告诉我,护士长和几个护士头头把整箱整箱的玛拉佳葡萄酒和巧克力送回家去。那是人的自我决定。在永恒的生命中,人都要经历无数次变化,在这个世界里活动时,都得在某个时间以盗贼的身份出现一次。我自己就经历过这个阶段。”
他从背包里取出了一瓶干邑白兰地。
“这儿你可以看见我这话的无可辩驳的证明,”他说着打开了酒瓶。“这一瓶就是我在出发前从军官伙食团拿来的。是牌子最好的干邑酒,据说还用来做临泽蛋糕的糖面。我偷它是因为这是我命中注定的,因为我命中注定要当一回小偷。”
“而且,如果我们命中注定要跟你共同作案,”帅克插嘴道,“这也丝毫不能算坏。总而言之我有一种预感,我们已经在共同作案了。”
于是那命中注定就变成了事实。酒瓶传递开来,虽然后勤军士长范涅克反对。他说干邑白兰地应该用饭盒盛了喝,而且在他们之间公平分配。因为一瓶酒有五个人喝。而五是个奇数,那意味着有个人可能比别人多喝一口。这时帅克提议说:“倒也是那么回事。不过,如果范涅克先生想要个偶数,他可以退出圈子,这就可以避免不愉快和争执了。”
于是范涅克收回了意见,提出了另一个建议,一个大方的建议。让捐赠人于莱达把自己放在可以喝两次的地位,但是这意见引起了暴风雨般的反对,因为范涅克在开瓶尝酒时已经喝了一口。
最后,大家接受了志愿兵的意见,按字母顺序喝。他又作了论证,说是一个人叫什么名字,也的确是命中注定。
轮到字母顺序排第一的霍东斯基,他就把酒喝光了。喝时他对范涅克狠狠瞪了一眼。范涅克以为自己名列最后,可以多喝一口,但他犯了一个严重的数学错误,因为一共只喝了二十一口。
然后他们玩起了常见的三张牌的茨维克。志愿兵凡要一张牌,都要引用一段经文配合。他要到了J,就叫道:“啊,主呀!让我今夏也得到J,使我能翻耕,给它施肥,为我结出果实。”
他鼓起勇气要8,受到了大家批评,他又高叫道:“一个女人哪怕有十个银币,如果掉了一个,她能够不点燃蜡烛,勤快地扫完屋子,直到找到它。她找到之后还会叫来朋友和邻居,说:‘跟我一起高兴吧。因为我要了8,还得到了王牌老K和A!’现在请给我牌吧,你们全爆了。”
马瑞克打起牌来的确惊人地走运,别人拿王牌彼此吃的时候,他总吃掉别人吃王牌的王牌。于是别人一个个爆牌,他一个个收赌注。他对输钱的人叫道:“那些地方必将有大地震、饥馑和瘟疫之苦。上天将降下伟大的奇迹。”最后,大家玩够了,不打了。霍东斯基提前输掉了半年军饷,这事把他打得蔫头耷脑。志愿兵要求他写一张借据,让后勤军士长范涅克把他的军饷袋直接交给他。
“别害怕,霍东斯基,”帅克安慰他。“你要是运气好,一打仗就死掉,马瑞克就得不到你的军饷袋了,你给他签字吧。”
提起他在战场上死掉,霍东斯基很生气,坚决说:“我是不会死的,因为我是电话兵,而电话兵总在有掩护的地方。电话线都是在战斗前或战斗后才铺设或检查毛病的。”
志愿兵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说:正好相反,电话兵是暴露在极大的危险下的,因为敌人的大炮火力主要就集中在电话兵身上。掩体里的电话兵没有一个是安全的。即使是在地下十公尺,敌人的大炮也要找到他。有一个事实就证明电话兵死得像苍蝇。他离开布路克的时候,第二十八届电话兵培训班正在开学。
霍东斯基惊惶失措地呆望着前面,那样子感动了帅克。帅克友好温和地说:“那你也是无可奈何。总之你这就完全是个肮脏活儿。”霍东斯基倒亲热地回答了一句:“闭嘴吧你,大妈。”
“我要在我的营史笔记里查一查字母ch……”马瑞克说。“霍东斯基,霍东斯基,啊哈,我找到了:电话兵霍东斯基是在地雷爆炸时被埋掉的。他在那坟墓里给参谋部打来的电话是:‘我快要死了,祝贺我们的营取得胜利!’”
“确实好极了,”帅克说。“难道你还希望别的什么?你还记得泰坦尼克号〔47〕上的电话员吗?泰坦尼克号在沉没,他还在给已经淹掉的厨房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开饭。”
“我倒无所谓,”志愿兵说。“你要是喜欢的话,霍东斯基的临终遗言也可以用对电话的最后呼喊完成:‘向我们的钢铁旅致以最后的敬礼!’”
4
前进!
来到散诺克之后他们发现自己在11连野战厨房的车厢里(吃胀了的巴龙在那里幸福地放屁)的设想完全正确:要在散诺克吃晚饭,除了晚饭,甚至还要分配一批军队面包,作为对全营完全没有领到东西的日子的补偿。走出车厢他们又发现原来“钢铁旅”参谋部就在散诺克。从“出生证明”看,他们91团的这个营就属于“钢铁旅”。虽然通向勒沃伏和再往北的莫西斯卡的铁路联系没有遭到扰乱,大家仍然纳闷:为什么东战区参谋部的部署会把“钢铁旅”参谋部所属的步兵营集中到距战线一百五十公里的后面去了呢?——那时的前线可是从布罗迪到巴格河,再沿河北上,直到索克尔的呀。
当萨格纳上尉去向旅参谋部报告步兵营已到达散诺克时,这个很有趣的战略问题以一种异常简单的方式得到了解答。
值班的军官是旅部副官泰勒上尉。
“我十分惊讶,你竟然没有得到确切的指示,萨格纳上尉,”泰勒上尉说。“行军的路线是固定的,你们当然应该把你们的行军路线事先向我们报告。按照最高司令部的部署,你们可是早来了两天。”
萨格纳上尉略微涨红了脸,但没有想到重提在行军过程中收到的所有那些密码电报。
“我只能说我确实很惊讶,上尉,你竟然……”泰勒副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