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8/9页)

有吃的没有?

这儿有俩油饼。

一个。

我不想吃油味不正经。

挺香的。

那你都吃了吧

林尧大口咬着喷香的油饼,小雨忽然感到那油饼的味道太刺激人,胃内一阵翻腾,一口酸水喷涌而出,继而是中午的玉米粥,早晨的黄面糕和復腔深处的绿色胆汁……

凭女性的直觉,小雨感到广事情的不妙,她被一种可怕的预感攫住,脸色立时变得苍白。看着慌乱得没头苍蝇一样的林尧,她不忍心将这可怕想法告诉他,她知道只要他知道了她身体里发生的变化,他将比她陷人更深的黑洞中,小雨认为她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

曰复一日,可行的办法仍没有想出,拖一刻小生命便生长一刻,便将她抓得更牢。

林尧还是像往常一样有激情,小雨给他以种种暗示,让他再猛烈些,以图搅动体内的小生命。但那个生命紧紧地扎根在她的腹内,坚定不移地依赖着妈妈。

小雨站在丈高的土崖上,望着西天冷艳的晚霞,满怀期望地向下跳去,下面是松软的耕地,墩得是够狠的,以致她的耳朵嗡嗡响,头部一阵剧疼,鼻腔震出了血,但微降起的小腹仍没有任何情况,那个执拗的孩子不想出来。

她翻阅赤脚医生手册,寻找坠胎药方,但是没有。

她用拳狠命地捶打着腹部,内中的小生命应该感到了震动,但它对这种捶击给予了充分的理解,静静地接受着这一切。她觉得她是个狠心的母亲,在孩子没有出世以前,便遭到如此无情的虐待,小生命是无辜的,她开始可怜这个孩子了。

但她无法留住她(他)。

小雨变得面黄肌瘦,沉默寡言,虽然呕吐的事情再没发生过,但心思沉重的她早已降低了炕上游戏的兴趣。这使林尧不解,也使林尧感到不满足。

一个昏热的午后,工间休息,男人女人们向地头那棵大榆树涌去。林尧向小雨使个眼色,两人来到包谷地深处,林尧喘息着将小雨按到地上,迫不及待地将手伸向她的裤带。林尧小雨说。

嗯?小雨冷静的声音使林尧停止了举动,他奇怪地审视着身下的小雨。我有了。

什么!林尧一下坐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像我们这种做法。小雨苦笑着说。多长时间了?

四个月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以为我能处理。

结果呢?

他不肯离开我。

与小雨预料相反,林尧竟是出奇的冷静。这事不能胡来他说。看来非得找金寻帮忙不可了。

小雨不愿意找金寻,她不希望这件事情让更多的人知道。林尧说。不找金寻怎么行,难道你要把孩子生下来,小雨说。你不能因为跟谁好,就把这件事告诉谁,这是我们俩人之间的事。

林尧说。问题是我们俩解决不了问题,我们需要帮助,你别忘了,金寻的女朋友兰玉生是卫生院的助产士。

小雨不说话,她知道,此时除了找金寻,再无别的路可走。林尧当下便扔下锄去找金寻,小雨说。一来一回四十里山路,等不得明天?

林尧说。你已经等了几个明天了,细胞的分裂速度是几何增长形式递增的,你还有心等到明天?

小雨说。这样走不到城里天就黑了。

林尧说。黑了也得走。

两人磕磕绊绊赶了二十里山路,到了县百货公司大院,在仓库边的一间墙壁糊满报纸的小屋里找到了金寻。他正用电炉给自己下挂面吃,挂面不怎么样,卤却做得很香,大海米、黄花、香菇和香菜……香飘四溢,无论条件怎么艰苦,金家人向来不肯委屈了自己的嘴。

三个人吃了两把半挂面,林尧还说没有吃饱,金寻说当职工不比在乡下,他一个月只有二十八斤半粮,只有三分之一是细粮,像林尧这种吃法,他后十天得饿肚子,不是不给朋友吃饱,是他没地方搞粮票去。

吃饱了饭才言归正传,林尧将金寻叫到外面,简要地叙说小雨情况。

小雨一人待在屋里,脸色通红,浑身的不自在。将难白的隐私一览无余全盘端在人面前那种难堪与尴尬,使小雨几十年后仍记忆犹新,那短短的几分钟,对她犹如已经过了一辈子般

的漫长。

金寻在外面喊。我早看出是那么回事,你还瞒我。

林尧压低的声音。你嚷什么?

金寻说。你早认下这种事,我给你送药去,商店里这种药是免费的,随便取。

林尧说。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下面的事你想辙吧金寻说。你做事,我收拾摊子。

林尧说。我不找你找谁?

两个人在外面你一句我一句地顶,小雨在房内听着,泪水渐渐溢出眼眶

终于,两人青着脸进来了,金寻抄起一件大衣,让小雨跟他走。

去干什么?小雨问。

找竺玉生,今天晚上她正好值夜班。金寻说。

黑夜泥泞的街路上,小雨深一脚浅一脚跟在金寻后面,每当她要滑倒时,林尧就会伸过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扶住,她从未感到过林尧像今晚这般可亲、可依靠。她想今生恐怕要将命运交给身边这个男人了,倚着他,互相搀扶着,在泥泞中走完后一辈子的路程。

兰玉生在妇产科值班,妇产科是小院南屋的两间,挂着白门帘,门帘上写有妇产科的字样。金寻他们进来的时候,兰玉生正在用竹棍做棉签,做好的胖胖的棉签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桌子,兰玉生再用旧报纸将它们卷成一卷,明天送进高压锅消毒后就可以使用了。如果没有病人,后半夜她可以去躺一会儿。

那是小雨第一次见兰玉生,她觉得兰玉生的眼睛有点斜,五官不知道哪点不对位,但不影响整个面容的协调。她向兰玉生点点头,兰玉生用微斜的眼看着她,也点点头。金寻在兰玉生耳边说了句什么话,兰玉生把头一歪说。到隔壁去

小雨不敢多问,乖乖地跟在斜眼的兰玉生后面,金寻和林尧也跟出来,兰玉生说。你们俩来干什么?

两个男人不好意思地止住了脚步。

似乎是产科检查室的房间,兰五生示意小雨脱了裤子躺到检查床上去。小雨依次做了,但她不愿将腿放到那高高支起的金属架子上面,那是女人最不愿意做出的羞辱姿势。

把腿分开,架上去兰玉生简短地命令,小雨将腿夹得更紧。

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做?兰玉生的话冰冷得如同那架腿的金属。

小雨不得已,怯怯地分开腿,将自己最后的隐秘完全暴露出来。

兰玉生用凉手按着她的肚子,她打了个哆嗦。

兰玉生说。在他面前你也这么羞答答?

小雨无言。她觉得兰玉生的话不友好,至少不像朋友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