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亨利与欧文(第5/8页)
“不用。我要你们全都离开这 儿。”
他们都望着他,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那女人与此刻正拿着烟卷的男人是一对夫妻,她左边那人是她的姐夫。另外两个人是一同被抓来 的。
“回牲口棚去。”亨利 说。
“不可能,”另外两人中的一个说,“那儿太挤了。我们不想跟那些人搅在一起。而且我们是先来的,所以我给你提个建议,如果你想独自待着的话,你才应 该——”
“我被感染了。”亨利说,他把一只手放在缠在腿上的球衫上,“拜拉斯。也就是他们所说的里普利菌。你们可能也有人感染了……我想你就是,查尔斯——”他指着第五个人,那人穿着风雪大衣,身材魁梧,已经开始秃 顶。
“我没有!”查尔斯叫了起来,可其他人已经迅速从他身边躲开,那个拿着柬埔寨雪茄的家伙(他叫戴伦·切尔斯,来自马萨诸塞州的牛顿市)还小心翼翼地把烟吞进肚 里。
“不,你有,”亨利说,“很严重。还有你,莫娜。是莫娜吗?不,玛莎。是玛 莎。”
“我没有!”她说。她背靠着杂物间的墙壁站起身,用恐惧的大眼睛望着亨利。雌鹿般的眼睛。过不了多久,这儿所有的雌鹿都会死去,玛莎也会死去。亨利但愿她看不见他脑子里的这个念头。“我没有感染,先生,我们这儿的人都没有感染,除了你!”
她望着丈夫,丈夫身材并不高大,但是比亨利要魁梧。事实上,他们都很魁梧。也许不比他高,但是比他魁 梧。
“把他扔出去,戴 尔。”
“里普利菌有两种类型,”亨利说,把他仅仅是相信的东西当成事实来陈述……但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妨称为第一代里普利和第二代里普利。我敢肯定,如果你感染得不重的话——没有从你食物或空气或直接进入你裸露的伤口的什么东西里吸收太多的话——你就会好转。你就能战胜 它。”
他们现在都用那雌鹿般的大眼睛望着他,有片刻时间,亨利感到绝望至极。他为什么就不能清清静静、痛痛快快地自我了结 呢?
“我感染的是第一代里普利。”他说。他解开球衫。他们对亨利那条沾满碎雪的牛仔裤上的破洞至多只瞥了一眼,但亨利却代他们好好地打量了一番。转向柱撞破的伤口上现在已经长满拜拉斯,有些长达三英寸,顶端还如同潮流中的海藻那样轻轻摇晃。他能感觉到它们的根部在不断生长,逐步深入,不仅令人发痒,还发出“嘶嘶”的声音。甚至还在思考。这是最可怕的地方——它们还在思 考。
他们这时正朝杂物间的门口走去,亨利以为他们一呼吸到清冷的空气就会拔腿飞奔。可他们却停住 了。
“先生,你能帮帮我们吗?”玛莎用孩子般的颤抖声音问。她丈夫戴伦伸出一条胳膊搂住她。
“我不知道,”亨利说,“也许不能……不过也许能。好了,快走吧,半小时后我就会离开这儿,也许不用半小时,但说不定你们最好还是和其他人一起待在牲口棚 里。”
“为什么?”来自牛顿市的戴伦·切尔斯问 道。
亨利此刻只有一个十分模糊的念头,根本谈不上成形的计划,他回答说:“我不知道。我只是这么觉得而 已。”
他们出去了,把整个杂物间留给亨利一个 人。
6
在面对一圈围栏的窗户底下,有一捆放了很久的干草。亨利刚进来时,戴伦·切尔斯就坐在这里(作为大麻主人,切尔斯自然享有最舒适的座位),现在亨利坐上这个位置。他坐在那儿,双手放在膝头,马上就昏昏欲睡,尽管脑海里有各种声音在冲来撞去,左腿上的发痒之处在不断深入,不断扩大(他口腔里掉了一颗牙齿的地方也开始 了)。
不等安德希尔在窗户外面开口说话,他就听见安德希尔过来了;听见他的思想过来 了。
“我这儿背着风,而且差不多是在房子的阴影之下,”安德希尔说,“我在抽烟。如果有人来了,你就不在这 儿。”
“好 的。”
“如果你对我撒谎的话,我会转身就走,那么在你短暂的一生中,你就再也不能跟我讲话了,不管是用声音还是……别的方 式。”
“好 的。”
“你是怎么把刚才那些人赶走 的?”
“怎么了?”亨利原以为自己太累了,会懒得生气,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这是某种该死的测试 吗?”
“别蠢 了。”
“我告诉他们我感染了第一代里普利,这是实话。他们就马上被吓跑了。”亨利顿了顿,“你也染上了,对 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亨利从安德希尔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紧张,作为一位精神病医生,他很善于观察人们的情绪表现。尽管对安德希尔的其他方面毫不了解,亨利却觉得他是个头脑异常冷静的人,这就朝好的方向迈了一步。再说,他想,如果他明白自己其实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也不会有坏 处。
“在你的指甲周围,对吧?耳朵里也有一点 儿。”
“你要在拉斯维加斯中头彩了,哥们儿。”亨利看见安德希尔戴着手套的手抬了起来,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他猜想这支烟多半会被大风吸 掉。
“你是从源头上直接感染的第一代。我敢肯定第二代是通过接触那些已经长有这玩意儿的东西——如树呀,苔藓呀,鹿呀,狗呀,以及其他人——而染上的。你染上这玩意儿就像中了毒漆树的毒一样。这一点你们的医务人员不会不了解。我所知道的一切就是从他们那儿来的。我的脑袋就像一个该死的碟形卫星天线,接收到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删节,而可以自由预览。我不知道这其中的一半东西是从哪儿来的,不过这无关紧要。我下面要说的是你们的医务人员所不知道的东西。灰人把那种红色的东西称为拜拉斯,意思是‘生命之物’。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第一代拜拉斯会长出移植物 来。”
“你说的是臭 鼬。”
“臭鼬,很好,我喜欢这名字。它们是从拜拉斯上长出来的,然后通过下蛋繁殖。它们四处传播,然后下蛋,然后再传播。这似乎就是它们的繁衍方式。但是在这儿,大部分的蛋都不能存活。我不知道这是因为天气寒冷,还是大气或者别的什么缘故。但在我们的环境中,安德希尔,归根到底还是拜拉斯。他们在这儿能奏效的只有拜拉 斯。”
“生命之 物。”
“没错,但是听着:灰人在这儿遇到了大麻烦,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它们才在转悠了这么久——半个世纪——之后才采取行动。譬如说那些臭鼬。它们本该是腐生物……你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