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继续追踪(第9/11页)
亨利以为她之所以让杜迪茨走,是因为他们相信,从某种意义上说,整个世界的命运有赖于找到琼西,而且是尽快找到。但事实并非如此。她之所以让他走,是因为那是杜迪茨自己的意愿。不久于人世的人可以得到签名棒球帽;不久于人世的人也可以得到与老朋友外出旅行的机 会。
可这太难受 了。
失去他让人太难受 了。
她把手里的几件汗衫蒙在脸上,好把那张床挡在视线之外,可他的气息却扑鼻而来:强生洗发水的气味,戴尔肥皂的气味,特别是(而且最糟糕的是)阿尼卡酊药膏的气味,那是他肌肉疼痛时,她帮他搽在背上和腿上 的。
在绝望之中,她让自己的思想游移出去,想找到他以及像冥间的死者一样前来带走他的两个人,可是他的思想却消失 了。
他断开了与我的联系,她想。多年以来,他们享受着(总体上是享受着)彼此间平常的心灵感应,与多数特殊孩子的母亲所体验的感应也许只在程度上略有不同(她和艾尔斐有时也参加互助会的集会,曾经多次听到过“灵犀”一说),但是现在,那种感应消失了。杜迪茨断开了自己与她的联系,这就是说,他知道即将发生可怕的事 情。
他知 道。
罗伯塔把汗衫仍然蒙在脸上,闻着他的气息,又一次泪如雨 下。
17
克兹一直都很顺利(总体上很顺利),但是不久,他们看到公路信号火炬和警车的蓝色顶灯在昏暗的晨光中闪烁,在警车的那一边,有辆庞然大物般的半挂车侧翻在地,像一头死去的恐龙。前面站着一位警察,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见他的面孔,只见他打着手势,示意他们驶向出口的坡 道。
“去他妈的!”克兹恨恨地说。他不得不控制住自己想掏出手枪乱射一气的冲动。他知道这样会不可收拾——在那辆出事的半挂车旁边,还有其他警察在转来转去——可他还是感觉到了这种冲动,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他们已经近在咫尺了!借助钉在十字架上的上帝之手,已经伸手可及了!却突然像这样停了下来!“去他妈的,去他妈的,去他妈 的!”
“我该怎么办,头儿?”弗雷迪问,他虽然不动声色地坐在方向盘后,却也拿起了自己的武器——一把自动步枪——放在腿上,“如果强冲的话,我想我们可以从右边擦过去。六十秒之内消失得无影无 踪。”
克兹又一次涌起一股冲动,很想说好吧,冲过去,弗雷迪,如果那些蓝制服挡路的话,就把他们打开花,但是他控制住了自己。弗雷迪也许能得手,也许不能。他的驾驶技术并不像他自己想象的那么高明,这一点克兹早就明白。正如许多飞行员一样,弗雷迪错误地相信,自己的空中驾驶技术可与地面驾驶技术互为印证。而且就算侥幸成功,他们也会被盯上。这样可不行,在那位胆小鬼兰德尔将军发出“蓝色出口”的指令后就不行了。他的“牢狱豁免卡”已经失效。他现在成了一位严格意义上的治安 员。
处事要高明,他想,他们不正是因为这样才付给我高薪 吗?
“听话吧,朝他所指的方向开,”克兹说,“实际上,开上坡道后,我还要你给他挥挥手,竖起大拇指。然后一直往南开,尽快找到机会返回高速公路。”他叹了一口气。“真倒霉。”他探身向前,与弗雷迪挨得很近,可以看到他右耳内那团已经发白的里普利。他像情人一般热切地轻声说:“如果你耍我们的话,小伙子,我会给你的脖子后面来上一枪。”克兹摸了摸弗雷迪的后颈窝,“就是这 儿。”
弗雷迪木然的面孔丝毫不变。“好的,头 儿。”
接着,克兹抓住几乎陷入昏睡之中的珀尔马特的肩膀,给他一阵猛摇,直到珀尔马特的眼睛终于睁 开。
“别摇我了,头儿。我要睡 觉。”
克兹用手枪的枪口顶住前任助手的后脑勺。“不行,该起床了,小子。到了汇报时间 了。”
珀尔马特呻吟着,可还是坐了起来。当他张开嘴巴说话时,有颗牙齿掉了出来,落在风雪外套的胸前。克兹觉得那是一颗完美无缺的牙齿。你瞧,妈妈,没有蛀 洞。
珀尔马特说,欧文和他的新搭档还没有动身,还在德里。很好。太棒了。不过十五分钟之后,当弗雷迪把悍马跌跌撞撞地开进另一处为积雪覆盖的入口坡道并返回高速公路时,就没有那么好了。这里是28号出口,距离他们的目标只隔着一个立体交叉道,但失之毫厘,差之千 里。
“他们又动身了。”珀尔马特说。他的声音听上去软绵绵的,毫无力 气。
“真该死!”克兹满腔怒火,对欧文·安德希尔怀着满腔可恶而徒劳的怒火,欧文现在成了(起码在亚伯·克兹看来是这样)这次中途流产、令人遗憾的行动的全部象 征。
珀尔马特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声音里充满绝望。他的肚子又开始鼓了起来。他抱着肚子,脸上渗出汗珠。那张平常很不起眼的面孔因为痛苦几乎添了几分帅 气。
接着他又放了一个可怕的长屁,长得似乎无休无止。那声音让克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夏令营制作的那些小玩意,那些用易拉罐和一截截蜡线制成的噪音器。他们称之为“牛吼 器”。
悍马内顿时臭气熏天,那是在珀利的肠道里生长的红色毒瘤的气味,它先是以珀利体内的废物为食,继而啃噬健康的肌体。很恐怖。不过,但这件事也有好的一面。弗雷迪已经好转了,克兹则根本就没有感染那该死的里普利(也许是他有免疫力;反正他十五分钟之前就取下了面罩,满不在乎地把它扔到了后面)。而珀尔马特尽管显然是个病号,但不无价值,因为他的屁股里装有一台真正的好雷达。因此,克兹拍了拍珀尔马特的肩膀,对那臭气不以为意。他体内的东西迟早会出来的,到那时,珀尔马特的用途可能就到了尽头,但是不到最后一刻,克兹可不想去操那份 心。
“挺住,”克兹轻声说,“告诉它回去睡觉好 了。”
“你……他妈的……白痴!”珀尔马特喘着粗气 说。
“没错,”克兹回答,“随你怎么说都行,小子。”说到底,他就是一个他妈的白痴。没想到欧文是一只胆小的郊狼,可当初是谁把他放进该死的鸡舍的 呢?
他们此刻正在经过27号出口。克兹抬头朝坡道看去,想象自己几乎可以看到欧文所驾驶的悍马留下的车辙。在上面的某个地方,在立交桥的这边或是那边,有一座房子,那是欧文和他的新朋友不可思议地绕道而行的原因。为什么 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