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追踪结束(第5/15页)
欧文朝亨利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第二眼。“你怎么了?脸色怎么煞 白?”
“我真是蠢到家了——我从一开始就该知道那王八蛋想捣什么鬼。我唯一的借口就是累着了,吓着了,不过现在说这些于事无补,如果……欧文,你一定得追上他。他要去马萨诸塞西部,你得在他到达之前追上 他。”
他们现在是在融雪中行驶,路面虽然很脏,但危险却大大降低。欧文壮着胆子,把悍马开到每小时六十五英 里。
“我尽力吧,”他说,“不过,除非是他的车撞了或坏了……”欧文摇摇头,“我觉得够呛,伙计。真的够 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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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小时候(当时他的名字还叫昆兹)经常做的一个梦,但进入懵懂躁动的青春期之后只做过一两次。在梦中,他在满月之下的田野里飞奔,不敢回头去看,因为那东西就在后面追着他。他没命地跑着,但当然还是跑不快,在梦中你总是不可能将自己发挥到极致。它很快就到了他的背后,他都能听见它干涩的呼吸,闻到它特有的干涩气 味。
他来到一座平静如镜的大湖边,不过在他小时候生长的那座干燥而痛苦的堪萨斯小镇,根本就没有任何湖泊;尽管景色很美(月亮像明灯一样倒映在湖心),他却吓坏了,因为这座湖挡住了他的去路,而他又不会游 泳。
他双膝一软跪在岸边——由此看来,这与小时候做过的那些梦完全相同——但是在平静的水中,他看到的不是那东西的倒影,不是竖着一颗粗麻布脑袋和一双粗手上戴着蓝手套的可怕稻草人;这一次他看到的是满脸烂斑的欧文·安德希尔。在月光的映照下,欧文脸上的拜拉斯就像大块的黑色胎记,软绵绵的不成形 状。
小时候他总是在这个时刻醒来(而且小鸡鸡总是硬邦邦的,至于这么吓人的梦为什么会让一个孩子的小鸡鸡硬邦邦的,恐怕只有上帝才知道),但是这一次,那东西——欧文——居然在触摸他,倒映在水中的眼睛里满是责备。也许是责 问。
因为你违抗了命令,小子!因为你越过了界 线!
他抬手想挡开欧文,想推开那只手……却看到了自己在月光下的手。灰色的手。
不,他对自己说,这只是月光的缘 故。
可是只有三根手指——难道这也是因为月光 吗?
欧文的手放在他的身上触摸他,在把肮脏的疾病传给他……而且居然还敢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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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快醒醒,头 儿!”
克兹睁开眼睛,咕哝了一声坐起身来,同时一把推开弗雷迪的手。那只手放在他的膝盖上而不是肩膀上。弗雷迪从驾驶座上伸过手来摇着他的膝盖,这个动作令他难以忍 受。
“我醒了,我醒了。”他把双手举到眼前仔细查看。不是孩子般的粉红色,远远不是,但也不是灰色,而且每只手上的五根手指都完好无 损。
“现在几点了,弗雷 迪?”
“不知道,头儿——我唯一能肯定的是,现在还是上 午。”
当然了。钟表全都停摆了。就连他自己的怀表也停了。像所有习惯了现代生活的人一样,他忘了上发条。克兹的时间感一向敏锐,他觉得大概是九点,也就是说,他小睡了两个小时左右。时间不长,但是他不需要睡太久。他感觉好了些。他显然清醒多了,能听出弗雷迪语气中的不 安。
“怎么了,小 子?”
“珀利说,他现在跟那些人都失去了联系。他说欧文是最后一个,但现在也联系不上了。他说欧文肯定是战胜了里普利,头 儿。”
从宽大的后视镜里,克兹瞥见珀利消瘦的脸上现出一抹捉弄人的坏 笑。
“是怎么回事,阿 齐?”
“没怎么,”珀利回答,听声音他似乎比克兹休息之前时要清醒得多,“我……头儿,我可以喝点水。我不饿,但 是——”
“我想我们可以停下来喝水,”克兹应允道,“我是说,如果我们跟他们还保持联系的话。可如果跟他们——那位姓琼斯的家伙以及欧文和德夫林——全都失去了联系,嗯,你是了解我的,小子。即使死了,我也会拉个垫背的,到时候,恐怕得需要两位外科医生加一把手枪才能让我松手了。当我和弗雷迪在这些南行线上四处寻找他们的踪迹时,你就坐在这儿,熬它漫长而干渴的一整天吧……除非你能帮上忙。你帮忙的话,阿奇,我就让弗雷迪在下一个出口停车。我会亲自跑到便利店里,给你买最大瓶的冰镇矿泉水。你觉得怎么 样?”
觉得不错,只要看看珀尔马特咂咂嘴巴,然后又伸出舌头润润嘴唇的样子,克兹就不难判断。(在珀尔马特的嘴唇和脸颊上,里普利仍然长势旺盛,多数呈草莓般的鲜红色,还有些是葡萄酒般的深红色。)但是那种狡黠的神色又出现了。他的眼睛周围爬满了里普利,可眼珠却在滴溜溜地转动。克兹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珀尔马特发疯了,上帝保佑他。也许只有疯子才能了解疯 子。
“我跟他说的是大实话。我现在跟他们谁都联系不上了。”但是说这话的时候,阿奇把一根手指贴在鼻子上,朝后视镜里又狡黠地看了一 眼。
“小伙子,如果能抓到他们的话,我想我们还很有可能会把你治好。”克兹用例行公事的语气干巴巴地说,“好了,你现在还能联系上谁?琼西吗?还是那位新来的?杜达茨?”克兹把“杜迪茨”说成了“杜达 茨”。
“不是他。不是他们任何人。”但手指仍然贴着鼻子,仍然是那副狡黠的神 情。
“你告诉我,我就给你水,”克兹说,“如果继续跟我耍心眼,士兵,我就一枪毙了你,再把你扔进雪地里。好了,你读读我的思想吧,看我是不是这么想 的。”
珀利闷闷不乐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琼西和格雷先生还在高速公路上。他们已经到了波特兰附近。琼西告诉格雷先生怎样沿着295号公路绕城而过。不过也说不上是告诉。格雷先生在琼西的脑袋里,我想,他想要什么就可以随意搜取什么。”
克兹听得越来越骇然,同时在心里盘算 着。
“有一条狗,”珀利说,“他们带着一条狗,它叫莱德。我就是与它保持着联系。它……跟我一样。”他的目光在后视镜里与克兹的又一次相遇,但是不再有狡黠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痛苦的半清醒意识。“你真的觉得我还能……嗯……恢复成以前的我 吗?”
克兹知道珀尔马特能看清他的思想,所以他的措辞很谨慎。“我觉得,你至少能够卸下那个负担。大概需要一位了解情况的医生在场吧?是的,我觉得有这种可能。吸一大口乙醚,等你醒过来的时候……就像一阵风‘噗’地吹过一般,没事儿了。”克兹说着,还亲了亲自己的手指尖,模仿吹风的动作,接着又转头问弗雷迪,“如果他们到了波特兰,那应该在我们前方多 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