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格街凶杀案(第10/13页)
杜宾就凶手的杀人手法进行了剖析:“我刚才提到的这些:凶手是一个口音奇特、身手敏捷的人,但是他惨绝人寰的罪行却没有明显的动机。你看他是多么残忍地杀害了被害人:他徒手勒死了一名年轻的女性,并将尸体倒塞进狭小的烟囱孔道中。从一般角度来说,很少有凶手这样杀人,也更不会这样处理尸体。我想你也承认,就算一个人再没人性、再邪恶、再残忍,也很少会将一个死者的尸体倒塞进烟囱。这实在是一种十分诡异的手法,简直根本不是一般人类能够做出来的行为。这种行为不但令人发指,而且让人难以理解。另外,这样把尸体强行倒塞进如此狭小的烟囱中,要用多少力气?你要知道,人们在发现这一尸体并努力将尸体拖出时,是好几个大汉共同努力才办到的。”
杜宾因此断定凶手的力气大得惊人:“这位凶手一定有着过人的体能。让我们再看看他的惊人之举。报道说,人们在壁炉上方发现了几撮灰色的人类毛发,且这些毛发连发根一起被扯下来。大概你也很清楚,一把抓住一绺头发,要想扯下来是非常费力气的。可是凶手竟然扯下了这样好几大撮头发,这得多大的蛮力?这些头发甚至是连着头皮和发根碎块一同被扯下来的,简直令人震惊!从这里也能知道凶手的力气有多大,看来至少一把扯下一堆头发是没有问题的。
“另外,爱斯巴奈雅太太不但被残忍地割断了喉咙,而且其整个颈部都被割断了,头部与身体完全分离了,可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报道竟然说凶器是一把刮胡刀……我提到的这些地方,需要你能够特别注意,你要注意到这是一名多么有力气、多么野蛮的凶手。对于老太太的伤痕,我当然有自己的观点,但我先不陈述,先让我们看看那两位给被害人验尸的法医是怎么说的吧。他们的观点是老太太的惨状是被钝器所伤,按照他们的说法,钝器在我看来只能是房子后院中的石块,可是如果凶器是这些石块,那么也就说明老太太是从四楼那个被床架挡住的窗户那儿掉下来的。得到这个结论的推理很简单,警察所认为的窗户框上的钉子是被钉死的,但实际上这个钉子是有问题的,因此,如果是石块导致了老太太身上的伤,那么只可能是她从四楼的这个窗户上掉下来。这一点警方是无法想到的,就如他们之前忽略了百叶窗的宽度一样,他们不知道这个窗户可能已经被人开过了。”
杜宾在引导我:“现在,我们就把凶手恐怖的杀人手法和房间中可能发生的古怪之事全部放在一起进行一个联想。一个身手敏捷、力气巨大的人,没有什么犯罪动机便进行了一场惨不忍睹的屠杀,他的手法诡异恐怖,他没有什么人性可言,他的语言和口音没有人熟悉,甚至不知道他是哪国人,说的话没有一个能够听清楚的词……当我们把所有这些放在一起的时候,你没有想到一些什么?”
杜宾的问题让我一下子害怕起来。如果真的像杜宾所说,那么这个凶手不仅凶残异常而且不可理喻。我声音有些发颤地回答他说:“那那……这个凶手肯定是个疯子,他他他……肯定是附近哪个精神病院中逃出来的恶魔。”
杜宾对我的说法并没有全部否定,他说:“你的说法当然不是完全没道理。但这仍然不能解释凶手那怪异的口音,就算精神病人发病的时候非常恐怖,但是不可能没有一个人能听清他说的任何话。毕竟疯子也是人,即便他语无伦次,口齿不清,也总不至于连他的口音腔调都丝毫听不出来!还有,你看这些毛发。”杜宾伸出手给我看,在他手中有一绺毛发,这让我十分吃惊,我实在不知道他是何时得到这些的。
杜宾没在乎我的惊讶,而是接着说:“我想这应该是凶手身上的,因为它们被已经死去的爱斯巴奈雅太太紧紧地握在手中。这是我在松开她僵硬的紧握着的拳头以后拿到的。以你的经验来看,什么人有这样的毛发?”
我非常仔细地观察了这些毛发,震惊的同时迷茫了。因为,“这些根本不是普通的毛发!它很不寻常!非常古怪!人类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头发!”
杜宾静静地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过这是人类的头发!但是在我们做出判断之前,我觉得你还应该看一下这里的一张素描。这是我根据报纸上和法医对爱斯巴奈雅小姐颈部伤口的描述画的。报纸上的说法是喉咙处存在深的淤伤以及凹陷的指甲印,而法医的证词则是在死者下巴下方有几个非常明显的因为指痕造成的淤伤。”
杜宾将其画的素描放在桌子上,然后说:“你看出什么了吗?我之所以画这么一张素描,无非是要把凶手勒死死者的手法表现出来。我不知道你注意没有,凶手掐死者的喉咙的方式与我们常见的情况不同,你看这掐法不仅有力而且持久,几乎是一点松手的迹象都没有,就像每根指头从一开始就掐住死者的喉咙而直到爱斯巴奈雅小姐断气之前都没松过手一样。你可以用自己的手试试凶手的指印,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我试了一下,但是没有一点能够和素描里的指印对上,我们手的大小悬殊,根本不能有任何吻合。
杜宾让我换一种方法来进行对比,他说:“我们刚才的比对方法并不完全合理。因为素描是平面的,但人的喉咙则是立体的。这里有一小截与人类颈部差不多的圆木,你可以把素描纸包在圆木上,再来比较一下指印,你再看看这次的结果。”
我按照杜宾说的又比较了一次,但这次比较显然还不如前一回的比较,因为我发现我的指印与素描中的指印完全对不上。因此我有这样的一个结论:“像这种指印不可能是人类的。”
杜宾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拿起了一本书,他翻到一页对我说:“好。现在我请你看看科学家居维埃这本书上的一段叙述。”
我接过杜宾给我的书,这是居维埃的一篇描述有关东印度群岛红棕毛猩猩的文章,他的叙述非常仔细,其中还有很多专门的解剖学知识和不少一般性的概念陈述。就像很多人都知道的,这种红棕毛猩猩的体型十分巨大,力气惊人,但是身手敏捷、性情凶残,更为重要的是,它们十分善于对人类的动作进行模仿。当我看完这篇文章之后,立刻了解到,谁才是这桩让人震惊和惊恐的谋杀案的真正“凶手”了。
我对杜宾说:“从书上所描述的有关红棕毛猩猩手指部位的部分来看,这的确与你的素描中所画的指印几乎一样。我觉得你的推论是对的,这桩谋杀案的真凶恐怕就是红棕毛猩猩,除此之外,我也实在想不出其他什么动物能够让人的颈部有这么深陷的指痕。另外,从书中对猩猩的毛发特征的叙述看,也和你交给我查看的那撮红棕色毛发非常像。但是,我还是对这桩命案感到有所疑惑。其中,在众人准备上楼的时候,大家都听到了两个人正在争吵的声音,而且其中一个声音被大家确认为是一个法国人的声音,这个人又会是谁呢?他和这桩命案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和这只猩猩又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