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5/13页)

“爸爸,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好。”

小罗斯起身离开。佩罗陪他走到门口。

突然,小罗斯抱住了父亲,说:“我爱你,爸爸。”

佩罗也抱住了他。

他惊讶地发现儿子眼中噙着泪。

小罗斯出去了。

佩罗坐了下来。他本不应该对儿子的眼泪感到惊讶——佩罗一家亲密无间,而小罗斯是一个热心肠的孩子。

佩罗没有前往德黑兰的具体安排,但他知道,如果他的员工要冒着生命危险去那儿,他就不应该躲得远远的。这一点小罗斯也知道。

佩罗知道,全家人都会支持他。玛戈也许有权说:“你为员工冒性命危险,那我们怎么办?”但她决不会这么说。在关注战俘运动中,他去过越南和老挝,试图飞往河内,还被迫给家人配保镖,但他们从来没有抱怨过,从来没有说:“那我们怎么办?”相反,他们还鼓励他去做他认为应该做的事。

他坐着沉思的时候,大女儿南希走进来。

“老爹!”她说。那是她对父亲的昵称。

“小南!进来!”

佩罗非常喜爱南希。十八岁的她有一头金发,身材苗条,但绝不孱弱,深得她祖母的遗传。她意志坚定,头脑冷静,这点像佩罗,她同她哥哥一样有潜力成为经营管理者。

“我是来说再见的。我要回范德比尔特大学了。”

“你有没有去奶奶家看看?”

“当然去了。”

“好孩子。”

她兴高采烈地期待着能重返学校,对七楼的紧张气氛和危险计划浑然不知。

“能不能多给点零用钱?”她问。

佩罗溺爱地笑了,摸出了钱包。同平常一样,他无法拒绝她。

她把钱装进口袋,抱住他,吻了下他的脸颊,从他大腿上跳下来,无忧无虑地蹦出了屋。

这一次,佩罗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这就像一场重聚,杰伊·科伯恩想。德黑兰的老伙计们都在会议室里等西蒙斯,谈论着伊朗和撤离行动。拉尔夫·博尔韦尔说话就像打机关枪;坐着沉思的乔·波赫就像一个生气的机器人;格伦·杰克逊说着步枪的事;吉姆·舒维巴赫露出歪斜的微笑,让你觉得他知道什么你不知道的东西;帕特·斯卡利在谈论突袭山西集中营的事。他们现在全知道,他们即将见到传说中的“公牛”西蒙斯。

斯卡利在突击队做教官的时候,就曾讲授过西蒙斯领导的那次著名的突袭。他知道那次行动经过了精心的策划、无数次的演练,最终西蒙斯将五十九名队员都带了回来。

门开了,一个声音说:“全体起立。”

他们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科伯恩环顾四周。

罗恩·戴维斯走进来,黑脸上挂着坏笑。

“浑蛋,戴维斯!”科伯恩说。意识到被骗后,大家都笑了。戴维斯在屋里绕了一圈,与大家击掌问好。

戴维斯就是这样,总爱开玩笑。

科伯恩看着大家,不知道面临生命危险时他们是否还会如此坦然。战斗是一件奇怪的事,你永远无法预测人在战斗中会如何应对。你觉得最勇敢的人也许会崩溃,而你觉得可能会胆怯逃跑的人也许会坚如磐石。

科伯恩永远也忘不了战斗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他到达越南几个月后,发生了一场危机。他当时在驾驶一种支援飞机,名叫“光棍”,因为它没有武器装置。那天,他满载士兵出入战斗区域,总计六次。他很走运——没有人朝他的直升机开枪。

但第七次就不一样了。

12.75毫米口径高射机枪击中了直升机,破坏了尾翼驱动杆。

主翼转动时,机体自然会朝相同方向转动,尾翼的作用就是抵消这种连带效应。如果尾翼停转了,直升机就会开始转动。

如果直升机起飞后不久,刚离地几英尺,那飞行员还能趁机身旋转不快,通过再次降落来应对尾翼的缺失。如果直升机处在巡航高度,以正常速度飞行,机身上的气流很强,足以阻止直升机旋转。然而,科伯恩当时所处的高度是一百五十英尺,可以说是最糟的位置——一方面太高,难以迅速降落;另一方面又飞得不够快,风还无法稳定机身。标准处理程序是模拟引擎失速。科伯恩在飞行学校学习并练习过这一程序,于是本能地实施了这种操作,但毫无作用——直升机已经旋转过快了。

几秒之内,他就头晕目眩,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直升机坠落下去。直升机右起落橇最先着地(这点他后来才了解),一片螺旋桨受冲击力弯曲了,插入机身,击中了副驾驶的头部,致其当场死亡。

科伯恩闻到了汽油味,松开了安全带。他的头先着地,这才意识到自己正上下颠倒。但他逃出了直升机,只伤到几节颈椎。他的机工长也活了下来。

机组成员都系了安全带,但后机舱的七个士兵没有。直升机没有门,飞机旋转的离心力将他们从一百英尺的高度甩出去。他们都死了。

科伯恩当时只有二十岁。

几个星期后,他的小腿中弹,那里是直升机飞行员最容易受伤的部位。飞行员的座椅是防弹的,但小腿却暴露在外。

他因为中弹而火冒三丈,找到上级军官,要求分配到武装直升机上,那样就能杀几个下面想要他命的王八蛋。

他的要求得到了满足。

以此为转折点,笑盈盈的杰伊·科伯恩变成了冷静而冷血的专业战士。他在军中没有密友。如果有军人受伤了,科伯恩会耸肩说:“打仗哪儿有不受伤的。”他觉得他的战友会认为他有病,但他不在乎。他很开心能驾驶战斗直升机。每次绑好安全带后,他都知道自己是去杀人,或者被杀。为地面部队扫清障碍时,他知道妇女儿童和无辜的平民会受伤,但还是闭上眼停止思考,开了火。

十一年后回首往事,他觉得自己是一头野兽。

房间中最安静的两个人——舒维巴赫和波赫——明白他的感受。他们去越南打过仗,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其他人没有实战经历——斯卡利、博尔韦尔、杰克逊和戴维斯。倘若营救行动需要杀人,科伯恩想,他们会如何应对?

门开了,西蒙斯走了进来。

2

西蒙斯走到会议桌前段时,整个房间都静了下来。

他可真有能耐,科伯恩想。

T.J.马尔克斯和梅夫·斯托弗跟在西蒙斯身后进屋,坐在靠门的位子上。

西蒙斯把一个塑料黑手提箱抛进了角落里,坐进椅子,点燃雪茄。

他身穿宽松的衬衣和长裤,没系领带,头发的长度与上校的身份不太相称。他看起来更像是农夫,而不是士兵,科伯恩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