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6/13页)
他说:“我是西蒙斯上校。”
科伯恩还以为他会说,我管你们,按我说的做,我的计划是什么什么。
相反,他开始问问题。
他想尽量了解德黑兰的情况——天气,交通,建筑材料,街上的人,警察的数量和装备。
他对每一个细节都感兴趣。他们告诉他,除了交警,所有警察都配有武器。那怎么区分他们?交警戴白帽子。他们告诉他,德黑兰的出租车有蓝色和橙色两种。区别是什么?蓝色出租车走固定路线,价钱也固定。橙色出租车理论上可以到处走,但叫停出租后,里面通常都有人,司机会问你去哪儿。如果顺路的话,你就可以坐进去,但你得记下计价器上的数字,因为你下车时候,就得补上差价——因为这种不合理的规矩,乘客总是同司机发生争执。
西蒙斯问监狱到底在什么地方。梅夫·斯托弗去找德黑兰的地图。监狱是什么模样?乔·波赫和罗恩·戴维斯都记得驾车经过那里。波赫在画板上画出素描。
科伯恩靠着椅背,观察西蒙斯工作。科伯恩意识到,听取别人提供的信息只是西蒙斯打算做的第一件事。科伯恩在EDS公司做过许多年招聘工作,知道面试技巧。西蒙斯正在评估每个人,观察他们的反应,测试他们有多少经验。他像面试官一样,询问了许多开放式的问题,紧接着就问:“为什么?”让大家暴露自己——自吹自擂,胡说八道,或者焦躁不安。
科伯恩不知道西蒙斯会不会打断他们。
突然,他开口道:“谁做好了为这件事牺牲的准备?”
没有人发话。
“好。”西蒙斯说,“我不会带领打算死的家伙。”
讨论持续了几个小时。午夜过后不久,西蒙斯就终止了讨论。很明显,他们对监狱还不够了解,无法制订营救方案。科伯恩被委任连夜查明更多信息——他将给德黑兰那边打几通电话。
西蒙斯说:“你询问监狱信息的时候,能不能避免对方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
“我会小心的。”科伯恩说。
西蒙斯转向梅夫·斯托弗,继续说:“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聚集点。找个跟EDS公司没关系的地方。”
“酒店怎么样?”
“墙壁隔音效果差。”
斯托弗思索片刻,说:“罗斯在葡萄藤湖附近有一座小房子,靠近达拉斯-沃思堡机场。现在这个季节不会有人在那附近游泳或钓鱼,这点可以肯定。”
西蒙斯半信半疑。
斯托弗说:“早上我开车带你去那儿实地考察一下吧。”
“好。”西蒙斯站起来,“我们现阶段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他们陆续走出房间。
他们离开的时候,西蒙斯留下了戴维斯。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很厉害?”西蒙斯说。
戴维斯不知所措。西蒙斯整晚都很有礼貌,通情达理,轻声细语。现在他却像在挑衅一样。出什么事了?
戴维斯想到了自己的功夫特长,还有他在德黑兰打翻三个暴徒的事,但他说:“我不觉得自己厉害。”
西蒙斯对此置若罔闻。“空手道在枪面前屁都不是。”
“我也这么看——”
“我们不需要只想打架的黑鬼。”
戴维斯明白西蒙斯的用意了。冷静,他对自己说:“我志愿加入营救队不是为了打架,上校,我——”
“那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认识保罗、比尔和他们的妻子、孩子,我想帮忙。”
西蒙斯轻蔑地点点头:“明天见。”
戴维斯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他通过了测试。
第二天,也就是1979年1月3日下午,他们在葡萄藤湖畔佩罗的周末度假屋集合。
不出梅夫·斯托弗所料,附近的两三座房子看上去是空的。佩罗的房子掩映在占地数英亩的森林中,草坪一直延伸到水边。那是一座紧凑的木制建筑,很小——放佩罗快艇的库房都比它大。
门是关着的,大家都没想到带钥匙。舒维巴赫撬开了一扇窗户,大家才得以入内。房里有一个客厅,几个卧室,一个厨房,一个厕所。房间的装饰风格蓝白相间,家具不是高档货。
大家散坐在客厅里。他们带来了地图、画板、记号笔,当然还有香烟。科伯恩做了情况说明。前一天夜里,他同马吉德和另外两三个德黑兰的同事通过电话。一方面要打听监狱的详情,一方面又不能表现得太热心,这并不容易,但好歹还是成功了。
监狱是司法部的一部分,而司法部占据了整整一个街区。监狱入口位于街区后部。进入入口后是一个院子,与街道之间仅隔一道十二英尺高的铁栅栏。囚犯可以到院子里放风,这明显也是监狱的弱点所在。
西蒙斯也这么看。
那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囚犯放风的时候,翻过栅栏,抓住保罗和比尔,再翻过栅栏,逃出伊朗。
他们进入细节部分。
他们该怎么翻过栅栏?是用梯子还是搭人梯?
他们决定乘大篷货车去监狱,然后用车顶做台阶。选货车而不是轿车还有一个优势:当他们驶向——更重要的是驶离监狱的时候,也没有人会看见车内的情况。
乔·波赫被提名做司机,因为他最熟悉德黑兰的路。
如何应付监狱警卫呢?他们不想杀人。他们同街上的伊朗人和监狱警卫都没有仇——保罗和比尔被不公地投入监狱并不是他们的错。何况,如果杀了人,就会引发更大的骚乱,逃出伊朗也就更难了。
监狱警卫会毫不犹豫地射杀他们。
西蒙斯说,最好的防御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突袭会为他们争取优势,警卫会有好几秒搞不清出了什么事。
然后,营救队员必须通过某种手段让警卫躲起来——开枪是最佳选择。在城市街道上开枪的话,闪光和巨响会让警卫下意识地躲避,而不会主动袭击营救队员。这就能为他们赢得几秒时间。如果行动迅速的话,这几秒钟就够了。
在烟雾弥漫的房间中,方案渐渐成形。西蒙斯坐在那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小雪茄,听大家发言,适时地提问题,引导着讨论的方向。这是一支非常讲民主的队伍,科伯恩想。讨论方案的时候,他们忘记了妻儿、按揭、割草机和旅行车,也忘记了劫狱是多么极端的行为。戴维斯不再开玩笑;斯卡利不再幼稚,反而十分冷静精明;波赫一如既往地滔滔不绝;博尔韦尔则一如既往地充满质疑。
就这样一直讨论到傍晚。他们决定将货车开到铁栅栏旁的人行道上。他们告诉西蒙斯,这种停车法在德黑兰一点也不奇怪。西蒙斯将坐在前排波赫的身边,大衣下藏一把枪。货车后门打开后,拉尔夫·博尔韦尔将从里面跳出来,大衣下也藏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