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第3/4页)

“我们已经把这些恶魔——不管它是什么——放出来了,”她直直地望着他说道。“除非冲下悬崖,溺死在海洋中,否则它们会一直逗留在世间,直到把它们过去的痕迹全部抹掉。”

“好吧,”卢卡斯说道,他的语气十分审慎,“但它是怎么做到的?”

她皱着眉头,就像一个老师,教了一个连简单课程内容都理解不了的学生。“通过偷回自己的骨头,这只是个开始,”她竖起一根手指。“通过烧毁那卷胶卷,”说完竖起第二根,“通过除掉一些人,比如我父亲”——第三根——“还有杀死自己的宿主,在他们失去用处以后。”

安迪•勃兰特。

“最后,把我引出阅览室,在图书馆里追着我跑,想要借此吓死我,再把我收集在那儿的所有证据撕毁。”

卢卡斯觉得大脑都有点分裂了。一方面来说,他一直以来都只相信合理的事物、那些他认为符合自然和宇宙规律的事物、一切经验主义可证明的事物。他从来不是那种相信超自然现象的人,也不相信透视、心灵遥感、占星术,以及一切与所谓的神秘学相关的东西。

但另一方面,西蒙累积了越来越多实质性且有说服力的证据。如果他愿意的话,他还可以补充更多,比如说,勃兰特的尸体——整个被吸干了,就像是被丢弃的水果一样。(这个细节他并没有告诉西蒙。)除此以外,还有他在储藏室里看到的一切……和从那个莫名其妙自焚了的胶卷中看到的。

“暂且先接受你的假设,”他说,“是什么让这只恶魔,这个不洁的灵魂留在了这里?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大学城里?”他自己有了些模糊的想法,但还不想说出来。他不想让自己的观点影响西蒙。“这里有什么东西?”

“与其问这里有什么,还不如问问自己谁在这里。那样就简单多了。”

确实。

“沃利•格雷格攻击的是谁?”她说,“勃兰特死的那晚去的是哪里?”

现在他知道了,她确实和他的思路相同。“但为什么是爱因斯坦?”

“这正是我一直在问自己的。”她手指飞快地翻阅着桌上的几页纸,好像答案就在那上面的某处,而她忽略了似的,她又问:“你为什么会派自己的手下去杀一个所有时间都花在研究那些没几个人看得懂的公式上的老教授?”

卢卡斯想到自己第一次拜访爱因斯坦那天,在他的书房卢卡斯看见过一封信,是用白宫的信纸写的——那封信来自总统,上面警告道:“我担心他们快要成功了。”不用费多大脑筋就能猜到爱因斯坦,一个智慧绝不止于当下那些重大发现的人,一个更大程度上被视作偶像而非科学家的人,是根本不可能退休,停止所从事的工作的。也许他参与战争的程度比人们预想得要高得多?有没有可能有人在隐秘地利用他的天资,意图扭转美国的劣势?

只有那些最高级别的政府圈子——比如总统办公室——才了解实情吧。但如果这是真的,有没有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德军才会想在第一时间得到石棺?他们知不知道那里面暗藏了一个幽灵,强大到可以作为终极武器——他们可以用它来对抗地球上唯一一个可以阻碍他们统领世界计划的人?难道这从始至终都是他们的计划?他们会不会是故意发的那些电报,将石棺留给希特勒,因为知道这些信件会被破译,知道战略情报局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夺回这个石棺,然后他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美国会在哪里利用刚刚起步的同位素研究来证实它的真伪?勃兰特来到这里,难道不正是为了将实时发现传送回去的吗?难道这里不正是它最有可能被打开的地方吗?借此,恶魔正好被放了出来,留在了敌方阵营。

卢卡斯的脑海中萦绕着各种可能的计划和场景、问题和难题,就像他小时候曾去过的科尼岛上的镜屋一样,令人摸不着方向。

“我想找到这杀死我父亲的东西,”西蒙平静而坚定地说,“我要找到它,不论它藏在哪里,我都要杀了它。”

她乌黑而炯炯有神的眼眸中隐现出一丝坚决的寒光,卢卡斯觉得一些故事书的女主角大概就是这种眼神吧,一个阿拉伯公主,跨坐在一匹高贵的骏马上。

“我需要你的帮助,卢卡斯。”

他能提供什么帮助,他不知道。你要如何擒住,甚至杀死,一个如时间般久远的灵魂?但他并不想阻止她——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他不声不响地将她搂在了怀里。“任何事情,”他说,“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最初,她就像一个哨兵似的僵硬着,无动于衷,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气愤和决心当中。

“我会在你身边的,西蒙。”他向她保证道。

他感觉到怀抱中的人放松了下来。

“永远都会。”

她几乎快融化在他的怀里了,头倚在他的胸口,所有的力气很快消失殆尽,她就像在自由落体的过程中被他接住了似的。

“我需要你,卢卡斯。我太需要你了。”

她说的并不只是那个石棺,他知道,因为这也正是他的想法。他需要她。他关掉了床边的台灯。

这一次,他们做爱的过程中不再只有炽热,更添温柔。这一次,他不再扯掉衬衫的纽扣,不再撕扯丝袜,也不再用他的须茬刮擦她的脸颊。这一次他让自己慢慢地脱下她的衣服,去亲吻并欣赏每一寸裸露的肌肤。天哪,他想,她真是一个奇迹。从未有过一刻像此刻一样,让他渴望摘掉那黑色的眼罩,让他渴望拥有两只眼睛把她看个遍。当他倚在她身上,亲吻着她的乳房,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臂,以至绷带都要崩开了。

“噢,卢卡斯,我刚刚是不是弄痛你了?”

“没有。”

“你确定吗?”

他用一个吻让她安下心来,接着又一个,让自己迷失在了这纯粹的刺激中。在这里不需要追捕恶魔,没有装着骨头的石盒,没有关于地雷、战争和流血的恶梦。所有的那些——他亲眼见证的恐惧,那些徘徊在他身侧的——都消失了。现在只有这些,她黄褐色的手臂与他的交缠在一起,她的头扬着,闭着双眼,双唇微张,头发铺散在洁白的枕头上,她的呼吸如他一般灼热地起伏着。只有这一刻——他想要的都在这一刻了。

结束后,西蒙将双唇贴近他的喉咙,低声说了些阿拉伯语。

“这是什么意思?”

“明早再问我吧。”她说完,翻了个身,便进入了安稳沉寂的梦乡。卢卡斯躺在她的身边,他的身体就像卖力运转的引擎一般冷却了下来。除了暖气的咝咝声和楼下大厅隐约传来的关门声外,整个屋子都十分安静。他的手指在她背后微微隆起的地方上下轻抚着,思绪也四处飘散着。身上的汗水蒸发着。他一定是睡着了,因为之后——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隐约感觉到脸上痒痒的。把它拂开时,他听到一阵苍蝇的嗡嗡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