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信封(第82/92页)
“我梦到了那封信,”不知什么时候,病人开口说话了。
“什么信?”
“就是那封信。”
“哪一封?克劳迪乌的信?”
马尔加医生用手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屁股在座位上扭动了几下。
“什么信?”
“你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在讨论一封信吗?”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温馨的夜晚,这些你是知道的。一封恐吓信。写给我家老头儿的,我父亲。”
医生手一摆,表现出厌恶的神情。这样看来,会诊不可能继续下去了。没错,这正是猿人托莱亚希望看到的效果:娱乐和废话。就这样吧。
“我爸爸。就这样,他一方面威胁老头儿,一方面追求那个女孩子。这个不知名的光棍,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眼睛里只有我姐姐。那个送信的人,那个光棍,只要他逍遥法外一天,他就可以模仿任何人的字体。他想要瓦解父亲的意志,你明白吗?因此,漂亮的索尼娅,她的命运。他模仿文盲的字体,那些匪徒,他们高举着复活节的火炬,高举着大屠杀的火炬。你知道,就是那些人,他们嘴里喊着口号,腰里扎着皮带,戴着十字架,别着左轮手枪,上身穿着绿色的衬衫,像地里的青草。他就模仿这些人的笔迹,你可以肯定。伪造。想得到想要的东西。或者说——”
“我不懂你的意思。”
“一天晚上,大约9点半钟,女佣走进房间,递过来一个小小的信封。这封信是谁写的?”
“谁写的?”马尔加发出尖厉的叫声。
“你很快会明白的。信是给爸爸的,给我父亲的。我们要对你采取这样、那样的措施。复活节的火把,耶稣基督要惩戒那些将他钉上十字架的人。因此,他要交出自己的产业,交出自己的女儿——交出一切。放弃所有的东西!否则,等着瞧!他的模仿无懈可击,他可能就是那个团伙的成员。你可以肯定,就是他们干的。你知道我指的是谁,那些排着队、扎着皮带的人。一封伪造的信。那头犀牛,目的是迈出成功的第一步。或者说,你明白,报复!你应该见识一下模仿的笔迹,见识一下恐吓的内容。是的,你可以肯定,就是这样!匿名信,但却好像每一个人都签了名似的。黑色的信封,上面有那个标志,你知道。收信人:父亲。幕后是谁——你知道。”
医生微微一笑,他疲倦极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但又不想用了;他想重申他很疲倦,可同样,也放弃了这个念头。因此,少年托莱亚重新发起了攻势。
“我们谈谈上面的那个单身汉,不管他是死是活。这正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那位先生渴望打听的内容。罪恶,伪造,噩梦,复仇——他想得到这些相关的信息。全体演员的名单,酬金没有问题。他想了解真相。我也想知道真相,但我又不敢面对。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想知道一切。”
“什么真相?”
“我很久以前察觉到的。”
“你?什么信?什么单身汉?”
“我们都记得那个嫌疑人。那个记录别人谈话的人,那个虚无主义者。那个追求女人的家伙。行为怪异、说话结巴,跟任何一个恋爱中的人一样,他完全神魂颠倒了。他感到,他即将失去那个可恨的家庭中的那个可恨的美人。然后,砰!——孤注一掷。他从他们那些污秽的绿色报刊上抄写了所有的口号。难道这是勇气吗?一封匿名信,没错,但是我们都签了名,因此说,它是匿名的。他把那个头像截成三部分,用它代替签名。”
“什么头像?哪三个部分?”
“那个三头标志!实际上,就是这个符号泄露了他的身份。但是,父亲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也许,他本人也并不十分肯定。一切都那么相似,过了一些日子,他害怕了。结果,他开始做葡萄酒的生意,想多赚些钱,对付艰难的岁月。因为,野蛮人来了,他了解历史的疯狂,了解这个国家的疯狂。在缺乏道德准则的地方,甚至连腐败也不能解决问题。一个没有规矩的国家!这正是父亲所担心的:在疯狂的状态下,腐败再也无法发挥作用了。就拿那个年轻人来说吧,那个单身汉,有谁会想到他能这么做呢?他只是听父亲谈论过麦克罗比亚斯,左丹奴,以及那个三头符号。但是,你了解父亲。”
“别说了,我们走吧,结束你的玩笑吧。”
“你说这是玩笑?我在开玩笑?一个孩子?这是梦幻,不是玩笑。”
“够了,够了!我们走吧,该吃饭了,时间不早了。热尼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医生站起身,小丑的话他再也听不进去了。热尼准备了好吃的。不能再耽搁了。
“你最好解释一下那个三头符号,我不明白。”
“这是你唯一不懂的吗,老伙计?咳,想想你的那些画。霍尔班,维米尔,提香。”
“在我家的墙上?你疯了吗?提香的画?”
“那些画能把墙壁都占满,他们可以以模范公民的名义逮捕你,并且把那些画统统拿走,理由是模范的公民渴望得到模范的艺术。但是,那些国家级大师——帕拉迪,伊瑟,佩特拉斯库——他们也不是完全一钱不值。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还有一幅布兰诺的画,一幅帕斯森的画。”
“那么,那个标志是怎么回事?跟这些有什么联系吗?”
“埃及人,文艺复兴,欧洲。三头标志。三层重叠:审慎的象征。我想,在你年轻的时候,你跟我父亲谈起过这些。他听了,这个草率的笨蛋。”
“我?你认为我给马尔库那个老哲学家上过课?我当时还是个孩子。我不可能跟他谈论我压根儿就不懂的东西。”
“不对,无论你怎么狡辩,都没有意义了。我父亲根本不喜欢艺术。对他而言,艺术就是一种甜点,而他生来就不是喜欢甜点的人。”
“你看——你开这种玩笑有什么意义?你不知道该编些什么样的故事让自己开心,或者说,你不知道怎样打发无聊的时光。”
“你说得很对,医生。实际上,我今天来另有目的。”
“啊哈,这么说,你确实有事。”
“是的。我无法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我怕会惹你生气。我来这儿是想问你一个问题,并且给你一条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