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桂枝疏双月忆霓裳,杏子红单衫梦西洲(第5/7页)

“桑老板,依你之见呢?”

“我们在这里胡乱猜测,毫无意义,想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也只有硬着头皮,追查下去!”

刘则轩点了点头,“你说得是,反正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断无回头的道理……”

“查当然要查下去,”刘则举忙抢过话,“桑老板,你们常说我做事莽撞。

可适才一见那绿光就跳了下去,就不怕被‘大鬼’吃了吗?”

桑卫兰微微一笑,刘则轩忙道:“老三,你不记得刚才桑老板打了条鱼吗?那电枪击到水中时,不是泛起了点点的绿光吗?”

“你是说,”刘则举恍悟,“那电枪击到水中,和那圆镜发出的绿光是一样的,所以‘大鬼’不敢靠近?你是怎么想到的?”

“这不是我想到的,”桑卫兰微微一笑,继而轻叹一声,“还记得那个吹箫人吗?他吹得是《长生殿》里‘**’一折,夏老板也会唱这一支,说的是杨贵妃梦中游月宫,他是让我们注意月亮,而且是水中的月亮,我看到水中那轮绿色月亮,就知那是他所做标记了。

他既然能把那面绿镜放到水下准确的位置,就一定有驱赶‘大鬼’的办法!”

“原来是这样,”刘则举点头,“看来他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了,果真是个‘高人’!”

“也不见得!”桑卫兰冷笑了一下,“他一定有要求我们的地方,否则何必要指点我们,而不亲自去做?”

“好了!好了!”刘则举不耐烦地催促,“要走快走!站在这鬼地方做什么?冷死了!冷死了!”

他从刘则轩手中抢过那面“绿镜”,向四下照去,那绿光虽微弱,在这漆黑的深井中,倒也起了些作用,隐约可见四周景物,桑卫兰忍不住笑道:“瞧瞧,那高人想得多周到!连手电都给我们准好了。”他忍不住向腰间摸去,他的手电装在外套里,已经在适才的打斗中脱掉了。

现在只剩了一支枪,一部相机,和一把插在靴腰中的匕首。

刘则举手执铜镜,在天井中四处查找,猛然叫道:“哎哟,这是什么?”桑卫兰与刘则轩忙看过去,见他从水中拎起的,似是半截破草席。

天井中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刘则轩也忙弯下腰去摸,也摸到了一块湿淋淋的草席,再摸下去,皆是湿湿的草梗,长期泡在水中,已经有些腐烂了。

那草的下方,用砖头堆起了一个长方形的平台,“像是一张床!”

刘则举胡乱摸去,竟然还摸起了一只“枕头”,只是已经面目皆非了。

桑卫兰只觉得有些心惊:看来这人出入此处,已非一时半晌了。

到底是什么人,宁愿忍受这样非人的环境,也要偷偷往返于待清园呢?

“走!上去看看!”刘则举说。

桑卫兰顺着他手中的绿光望去,在“天井”的北侧墙壁上,有一排铁制的梯子,刘则举说着,已爬了上去,双手用力向上顶,看有无出口,还果真被它顶起了一块“井盖”,露出外面墨蓝色的天空。

清新的空气也流淌进来,还伴有阵阵的荷香。

刘则举贪婪地吸了几口,将砖挪开,那出口很小,正在一块巨石后方,刘则举费力地挪动肩臂,双肩才勉强通过,他敏捷地跳了出来,“多亏我练过缩骨功!”

刘则轩紧随其后,忙示意他禁声。

桑卫兰个子更高些,身手又不如二刘,刘则轩忙回头去拉他,才爬了出来。

原来这天井的出口隐在一块巨大的太湖石之后。

从石后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精巧雅致的院落。

天色幽蓝,月影融融,映着那粉墙黛瓦,冰堆玉彻一般,恍如琉璃世界。

小院正中是一池荷花,亭亭袅袅,微微摇曳,犹有粉红菡萏未开。

他们借以掩身的太湖石,便在池畔。

荷塘四周是一围长廊,另有亭、台、轩、阁点缀其中,幽微曲折,相映成趣。

移步换景,观之不足。

斜对着太湖石的,是一个小巧整洁的房间,湘帘曳地,门户开阖处,似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传了出来。

刘则举不觉皱眉,“这是什么鬼地方?”

“倒象是女人住的地方。”刘则轩的声音透着几分失望,桑卫兰明白他的意思:这样雅致宁静之处,自然不会用来关押犯人。

桑卫兰点了点头,“走!”

他才一转身,不觉吓了一跳:他身后的过廊上,竟坐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女孩,一双大而幽黑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三人皆吃了一惊。

不过那个女孩见了他们,既不惊慌,也不逃跑,只是冷冷地望着。

不过四、五岁的年纪,鬓若鸦雏,肤如明玉,身着杏子红单衫,外罩雪白的羽纱镶滚毛绒观音兜。

年纪尚小,两颊还有些嘟嘟的肉,端庄清丽,肢体颀长,虽不乏稚气,却颇有几分清严气象,十足的一个小美人坯子。

“哎哟,”刘则举忍不住笑道,“好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就是眼睛太厉害了,你想咬我吗?”

那女孩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却没有答话。

刘则举忍不住道,“这小姑娘是个傻子吗?”

“你才是个傻子!”那女孩又横了他一眼,语音清稚,神情却有几分冷漠疏离,与她的年龄不太相称。

桑卫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女孩看起来太眼熟了!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真姨怎么没来?”那女孩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问。

真姨是谁?刘则举正要发问。

桑卫兰心中一动,抢先道:“真姨今晚有事,让我们先来看你……”

“她说过,”小女孩颇有几分失落地说,“要给我带小兔子的……”她抬起头,那双大而幽黑的眸子直望过来,桑卫兰猛然知道她像谁了。

“悯悯?”他惊问。

小女孩吃惊地瞪圆了双眼,“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真姨告诉你的?”

桑卫兰却感到一丝凉意:这女孩的容貌气质,活脱脱是二十年前的夏谙慈!二十年前,他随叔叔拜访夏家,在一群花团锦簇的孩子里,就见到了郁郁寡欢的夏谙慈。

她与年龄不大相符的成熟与忧郁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与二十年前的夏谙慈实在是太相像了,连衣着都一模一样,在那一瞬间,桑卫兰心中是时空交错般的恍惚:这“西洲”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它通往二十年前的时空……不,当然不会!那么,她是夏家另一个和夏谙慈长得很像的女孩?她到底是谁的孩子?为什么会住在“待清园”里?偏偏也叫“悯悯”?

“是呀,真姨告诉我的,”桑卫兰蹲下身,温和地笑,“悯悯,真姨是不是常来看你呀?”

“她很长间没来了,”她忽闪着眼睛,掰着手指,“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星期一、星期二……”她专注地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