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6/6页)

埋在枕头里哭了十分钟后,我慢慢恢复过来,脑海里冒出一件一件庸俗的琐事:报道里要引用约翰说的哪句话,芝加哥那边的房租下周要缴,房间垃圾桶里的苹果要馊掉了。

突然,门外传来艾玛的低语,呼唤着我的名字。我把睡衣领口的扣子扣上,把袖子放下,开门让她进来。她穿着粉红色的碎花睡衣,金发披垂在肩上,光着两只脚丫,那副模样,除了惹人怜爱,还是惹人怜爱。

“你哭了。”她说,有点惊讶。

“还好。”

“因为她?”最后一个字她特地加重语气,我想象这个“她”字又圆又沉,在枕头上撞出一个凹洞。

“大概吧,我想。”

“我也是。”她沿着我睡衣边缘瞧,领口、袖口,想偷看我的疤。“我不知道你会伤害自己。”她最后开口说。

“以后不会了。”

“那是好事吧。”她在我床边犹豫了一下。“卡蜜儿,你会不会觉得有坏事要发生了,怎么躲都躲不掉?你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待?”

“像焦虑症发作吗?”我忍不住一直盯着她的皮肤看。金棕色,光滑柔顺,像温暖的冰激凌。

“不是,不太一样。”听起来我让她失望了,这么巧妙的谜语,居然没有人解开。

“算了。总之,我给你带了礼物。”她递给我一个正方形的盒子,让我小心打开,里面是一支漂亮的烟。

“这比你喝伏特加好多了。”艾玛说完,主动帮自己辩护起来。“你喝得很凶。抽这个比较好。酒越喝越难过。”

“艾玛,这个……”

“可以再让我看一看你刻的字吗?”她羞愧地微笑。

“不行。”我沉默。

我拿起烟。“艾玛,我觉得你不应该……”

“要不要随便你,我只是想对你好。”她蹙着眉头,绞着睡衣的衣角。

“谢谢你。你这么帮我,想让我好过一点,真的很贴心。”

“我想好的时候也是可以很好的,你知道吧?”她还是皱着眉心,看起来泪水即将溃堤。

“我知道。我只是好奇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有时候我做不到,但我现在做得到。大家都睡了,很安静,事情就简单多了。”她伸出手,像蝴蝶摊在我眼前,接着又垂下去,拍拍我的膝盖,转身离去。

[1] 每年的3月17日是圣帕特里克节,也叫“绿帽子节”,是为了纪念爱尔兰守护神圣帕特里克。这一节日如今已成为爱尔兰的国庆节。——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