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15/32页)
“哦。这么说,那天晚上,你去,嗯——希思罗机场?——接迪比·马克?”
“是的,第五航站楼。”看得出来,科洛瓦斯·琼斯的思绪重新回到了平凡的现实中。他瞥了眼手表,说:“那个,我得走了。”
“介意我陪你去你的车子那儿吗?”斯特莱克问。
威尔逊也表示想一块过去。斯特莱克付了三人的账单,走出餐馆后又递烟给另外两人。威尔逊谢绝,科洛瓦斯·琼斯接了。
不远处,电力胡同拐角处停着一辆银色奔驰。
“接到迪比后,你送他去哪儿了?”朝车子走去的过程中,斯特莱克问科洛瓦斯·琼斯。
“他想去夜总会,所以我就送他去了‘军营’夜总会。”
“你送他到那里的时候是几点?”
“我不知道……十一点半?十一点四十五?他很怪。不想睡觉,他说。”
“为什么选择‘军营’夜总会?”
“星期五晚上,‘军营’夜总会有全伦敦最好的嘻哈音乐。”说着,科洛瓦斯·琼斯笑了笑,好像这是人所共知的常识似的,“他肯定很喜欢,因为直到凌晨三点他才出来。”
“你是送他去‘肯蒂格恩花园’之后发现警察在那里,还是……”
“从车上的收音机里,我已经听到发生了什么事。”科洛瓦斯·琼斯回答,“迪比上车后,我告诉了他。那些跟着他的人立刻开始四处打电话,让唱片公司的人另作安排。他们在克拉里兹酒店给他订了套房。我送他去了那里。直到凌晨五点我才回到家。然后打开电视,看天空卫视的新闻。他妈的,真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我一直在想,迪比几小时内不会去那里的消息,到底是谁告诉守在十八号楼的那些狗仔队的。有人通风报信,他们才会在卢拉坠楼之前离开。”
“是吗?我不知道。”科洛瓦斯·琼斯说。
他微微加快步伐,抢先走到车子那里,打开驾驶座那侧的车门。
“马克没带很多行李吗?他的行李是放在你车里的吗?”
“不是,唱片公司前几天就把他的行李全都送来了。他下飞机时只有一个小包——还有大约十个保镖。”
“这么说,派去接他的车不止你一辆?”
“一共去了四辆车——但迪比坐的是我的车。”
“他在夜总会里面时,你是在什么地方等他的?”
“我就是停了车,坐在车里等他。”科洛瓦斯·琼斯回答,“就在格拉斯豪斯街的街边。”
“和另外三辆车一起?你们四辆车是停在一起的吗?”
“在伦敦市中心,是找不到连在一起的四个停车位的,哥儿们。”科洛瓦斯·琼斯回答,“我不知道另外几辆停在什么地方。”
他瞥了威尔逊一眼,然后再度看着斯特莱克,手仍扶着打开的车门。
“这跟案子有任何关系吗?”他问。
“我只是很好奇,”斯特莱克回答,“想知道有客户时,你们是怎么工作的。”
“他妈的非常无聊。”科洛瓦斯·琼斯突然发起火来,“无聊得要死。大部分时间就是傻等!”
“卢拉给你的地下车库的门禁卡,你还留着吗?”斯特莱克问。
“什么?”科洛瓦斯·琼斯反问。但斯特莱克可以发誓对方听到了他的问话。怒火从科洛瓦斯·琼斯的脸上一闪而过,毫无掩饰。看上去,他不仅生斯特莱克的气,而且迁怒于威尔逊,尽管威尔逊指出他是演员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话。
“你还留着——”
“是的,还留着。我还在为贝斯蒂吉开车,不是吗?”科洛瓦斯·琼斯说,“好了,我得走了。再见,德里克。”
说完,他把抽了一半的烟扔到地上,钻进车里。
“要是想起其他什么事,”斯特莱克说,“比如卢拉去瓦什蒂见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请给我打电话,好吗?”
他递给科洛瓦斯·琼斯一张名片。已经在系安全带的科洛瓦斯·琼斯看也没看,接过去顺手扔到一边。
“再不走,我要迟到了。”
威尔逊举起手来告别。一脸怒容的科洛瓦斯·琼斯砰地关上车门,猛地发动车子,把车倒出停车位。
“他很想出名。”看着车子扬长而去,威尔逊说,有点像为科洛瓦斯·琼斯道歉,“他喜欢给卢拉开车。他想给所有的名人开车。两年来,他一直希望贝斯蒂吉会给他个角色演演。没得到那个角色,他非常生气。”
“那是个什么角色?”
“毒品贩子,某部电影里的。”
两人一起朝布里克斯顿地铁站走去。迎面走来一群叽叽喳喳、身穿校服(蓝色格子呢裙子)的女学生。有个女孩梳着长长的辫子,令斯特莱克再次想起妹妹露西。
“贝斯蒂吉仍然住在十八号楼吗?”斯特莱克问。
“是的。”威尔逊回答。
“那另外两个公寓呢?”
“一个乌克兰商品经纪人跟他老婆租了二号公寓。有个俄国人想租三号公寓,但是还没出价。”
“我想什么时候去楼里看一下,可以吗?”斯特莱克问。这时,一个矮子挡了一下他们的路。那矮子头戴兜帽,满脸络腮胡子,活像《旧约》里的先知。他在他们面前停下脚步,并慢慢吐出舌头。
“可以。”威尔逊沉默片刻,并偷偷瞄了一眼斯特莱克的小腿,回答道,“来的时候按门铃,我给你开门。不过必须是贝斯蒂吉出去的时候,你知道的,他那个人很不好说话。我不想丢掉饭碗。”
八
周末,办公室里只有斯特莱克一个人。但想到周一办公室会有两个人,他内心充满期待,觉得一个人的周末也不是那么孤独,反而有点宝贵:折叠床可以不收。里间和外间之间的门可以不关。还可以毫无顾忌地进行各项日常起居,不必担心冒犯别人。为消除难闻的人造酸橙的香气,他用力打开办公桌后面被漆封住的窗户。清冽的微风顿时吹遍两间狭小的屋子,冲散各个角落散发的霉味。和夏洛特在一起的日子既令他痛苦,又令他兴奋。他避开任何会使自己想起那段往事的专辑或单曲,选了汤姆·韦茨的歌,放进小CD播放器,并把声音开得很大。斯特莱克本以为再也找不着这个CD播放器了,想不到查看从夏洛特住处搬来的四个纸箱时,在一个箱底发现了它。他忙个不停:用不起眼的室内天线调试好便携电视机。用黑色垃圾袋装了换下的衣服,步行拿到半英里外的自助洗衣店清洗。洗好回来之后,在里间办公室正对着的两面墙之间拉起一条绳子,把衬衫和内裤搭在绳上,然后坐下来观看三点钟阿森纳对阵热刺的足球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