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2/8页)
“只不过试图让我重新站起来,这样我就不必后半生坐在轮椅上按上帝的意志行事了。”
“别争论了,”赫伯说。“家里人不应该争论。”台风不应该刮,但它们却每年都刮,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阻止争论。它已经开始了。
“如果你相信上帝,约翰尼……”维拉开口了,根本不理赫伯。
“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东西了。”
“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难过,”她说。她的声音僵硬冷漠。“撤旦的代理人无处不在。他们会试图改变你的命运。看来他们干得不错。”
“你一定要从中找出某种……永恒的东西,是吗?我来告诉你那是什么,那是一次愚蠢的事故,几个孩子在并排开车,我恰好被夹到当中。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妈妈?我想要离开这里。这就是我的全部要求。我要你继续吃药……而且努力脚踏实地。这就是我的全部要求。”
“我要走了,”她站起来。她的脸苍白僵硬。“我将为你祈祷,约翰尼。”
他看着他,感到孤立。挫折和不幸。他的愤怒消失了。他把它发泄到她身上了。“继续吃药!”他说。
“我祈祷你见到光明。”
她离了病房,板着脸像石头一样冷酷。约翰尼无助地看着他父亲。
“约翰,我希望你没那么做。”赫伯说。
“我累了。我一累就失去判断力或脾气了。”
“是。”赫伯说。他似乎想再说什么,但忍住了。
“她还计划去加利福尼亚参加飞碟讨论会吗?”
“是的。但她可能改变主意。你不知道每天会有什么变化,离开会还有一个月呢。”
“你应该阻止她。”
“是吗?怎么阻止?把她送进疯人院?把她关起来?”
约翰尼摇摇头:“我不知道。但现在也许你该认真考虑一下了,她有病。你必须看到这一点。”
赫伯大声说:“她本来很正常,在你……”
约翰尼向后一缩,好像被打了一记耳光。
“瞧,我很抱歉,约翰。我并不是那意思。”
“没事儿。爸爸。”
“不,我真的不是那意思,”赫伯满脸痛苦。“瞧,我应该去照看她。她现在可能在走廊散发小册子。”
“好吧。”
“约翰尼,忘记这事,集中精力恢复健康,她很爱你,我也一样。别对我们太严厉。”
“不会的。没事儿,爸爸。”
赫伯吻吻约翰尼的面颊:“我必须去照顾她。”
“好吧。”
赫伯离开了。他们走后,约翰尼站起来,在他的椅子和床之间摇摇摆摆地走了三步,这没什么了不起。但这是个开始,他父亲并不知道,他真心希望自己没有对他母亲发脾气。他这么希望是因为他确信,他母亲不会活很久了。
维拉停止吃药。赫伯劝她,哄她,最后请求她,都没有用。她给他看她的通信者们的信,其中大多数都写得很潦草,充满惜别字,他们都在支持她的态度,答应为她祈祷。有一封信是来自罗得岛的一位女士,她也曾在佛蒙特农场住过,等待世界的未日(和她宠爱的小狗一起)。“上帝是最好的药物,”这位女士写道,“向上帝请求,你就会痊愈,医生没有用,正是医生在这个邪恶的世界引起了癌症,做过手术的人,甚至动过像扁桃体切除那么小的手术的人,迟早会得癌症死的,这是一个已经证明的事实,所以请求上帝,向上帝祈祷,把你的意志与他的意志合而为一,你就会痊愈的!”
赫伯打电话告诉约翰尼,第二天约翰尼打电话给他母亲,为向她生气道歉。他请求他吃药一一为了他。维拉接受了他的道歉,但拒绝再吃药。如果上帝要她在地球上行走,那么他会看到她继续在地球上行走。如果上帝要她死,她每天吃一桶药也没用处。这种说法无可辩驳,约翰尼唯一可能的反驳理由是一千七百年来天主教和新教同样抛弃的:即上帝通过人的大脑和人的精神实现他的意志。
“妈妈,”他说,“你想没想过,医生发明了那种药这样你就可以活得长久,这也是上帝的意志。你连这种想法都没考虑过吗?”
神学争论无法远距离进行,她挂了电话。
第二天,玛丽亚·米查德走进约翰尼的房间,把头放在他的床上,哭起来。
“喂,喂,”约翰尼吃了一惊。“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了?”
“我的儿子,”她说,仍然哭着,”我的马克。他们给他做了手术,正如你所说的,他好了,他的坏眼睛又恢复了正常。感谢上帝。”
她拥抱约翰尼,他也尽力拥抱她。她温暖的泪水沾满了他的面颊,让他觉得他身上发生的一切并不全是坏事。有些事也许应该被说出。看到和重新发现。甚至说上帝通过他来起作用也并非无稽之谈,虽然他的上帝概念是模糊不清的。他抱着玛丽亚,告诉她他非常高兴。他要她记住,他并不是给马克开刀的人,他几乎不记得跟她说过什么了。在这之后不久,她就离开了,边走边擦眼泪,留下约翰尼一个人在思索。
八月初,戴维·皮尔森来看约翰尼。这位克利维斯·米尔斯中学的校长助理是个矮小,整洁的人,戴着厚厚的眼镜,穿着一套鲜艳的运动服。1975年夏天来看约翰尼的人中,戴维是变化最少的。他头上有了些白发,如此而已。
“你身体到底怎么样?他们寒暄完后,戴维问。
“很不错,”约翰尼说。“现在我能自己行走了。我游泳能游三圈。有时我的头很疼,但医生说那会持续一段时间的,也许终生都这样。”
“问一个个人问题可以吗?”
“如果你要问我是否能坚持下去,”约翰尼咧嘴一一笑说,“那么答案是肯定了。”
“我很高兴知道这一点,但我想知道的是有关钱的事。你能付得起医疗费吗?”
约翰尼摇摇头:“我在医院住了五年,只有洛克菲勒才付得起医疗费。我父母向州政府申请了救济。”
戴维点点头:“那救济叫重病援助计划。但你怎么没住到州立医院呢,约翰尼?那里可是地狱啊。”
“魏泽克医生和布朗医生安排的。他们负责我的治疗。魏泽克医生说,我是一个……一个实验品。这个昏迷的人在完全变成一个植物人之前能维持多久?我昏迷的最后两年,一直在对我进行治疗,给我注射了大量维他命……我的屁股看上去像在出天花。并不是说他们指望我会醒来,我一进来他们就认定我不可能醒来了。魏泽克说他和布朗所做的就是‘积极维持生命’。许多人认为没有恢复希望的时候,就不应该维持生命,他认为这是对这种说法的一种反驳。不管怎么说,如果把我转到州立医院,他们就不能利用我了,所以他们把我留在这里。当我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们最终会把我转给州立医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