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壁炉里的灰烬(第24/38页)

“请带他上楼来,艾德里安。他知道南森·奥利弗的事吗?”

“我想他还不知道。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刚好从后门进来。我还没有告诉他呢。”

“很好。请普伦基特夫人送些茶过来,可以吗?大约十分钟后送进来。施派德尔博士现在在哪儿?”

“在入口门厅那儿的橡木高背长椅上坐着呢。他看起来不太舒服。”

“如果他通知我们的话,我们可以去找他。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叫车呢?海鸥别墅距离这儿可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啊。”

“我问过他了。他说他认为多走一走路对他有好处。”

“告诉他感谢他能够抽空过来,这不会耗费他太长时间的。”他看着达格利什说,“他星期三刚刚登岛,这是他第一次来科姆岛。我怀疑他没法告诉你什么有用的信息。”

伯伊德转身走开。两人默默地等着。一会儿,门开了,伯伊德端着正式介绍重要客人的架势,朗声道:“这位是施派德尔博士。”

达格利什和梅科洛夫特站起身。施派德尔博士瞥了达格利什一眼,眼神中闪过片刻的疑惑,似乎在琢磨眼前这个人他是不是认识。梅科洛夫特迟迟没有为双方做介绍。也许是觉得隔着一张办公桌不免会传达出一种不适宜、甚至有些令人生畏的仪式感,他示意施派德尔博士到空壁炉前的一张安乐椅落座,自己则坐在了他的对面。这个男人看上去确实一脸病容。透着威严的英俊面庞汗津津地泛着潮红,额头上布满了脓包似的汗珠。或许因为他的穿着相对于这么暖和的天气而言实在太多了。厚裤子、翻领厚羊毛衫、皮夹克还戴着围巾,这副打扮更适合冬季,而不是这么一个暖和的秋季午后。达格利什拉过一把椅子,打算在介绍过自己的身份后再坐下。

梅科洛夫特说:“这位是来自新苏格兰场的警官,达格利什总警司。他之所以会来,是因为我们这儿发生了一起悲剧。这也是我觉得有必要打扰您的原因。我不得不很遗憾地告诉您,南森·奥利弗死了。今天早上十点钟,我们发现他的尸体被吊在灯塔顶部的栏杆上。”

令人仓皇失措的是,施派德尔听过之后站起身,同达格利什握了握手。尽管他满脸通红,手却出人意料地湿冷。然后,他坐回到椅子上,慢吞吞地解开围巾,似乎在考虑该说些什么话回应梅科洛夫特才合适。终于,他张开嘴,几乎只听得出他有一点点的德国口音:“这对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乃至整个文学界而言都是一起悲剧。他在德国享有很高的声誉,特别是那些他中年时期创作的小说。你是说他是自杀死的?”

梅科洛夫特瞥了达格利什一眼,示意他来回答。“表面上是这样的,不过还有一些可疑的迹象。最好调查清楚,如果可能的话,要赶在这个消息传遍全国之前弄清楚事情的原委。”达格利什说。

梅科洛夫特插了一句:“不可能捂得住。这样的死亡事件肯定会引发国际关注和哀悼。基金会寄希望于事情的真相能够很快查明,这样科姆岛或许不会受到太长时间的影响。”他顿了一下,似乎一时间后悔这么说,“当然了,这起悲剧性事件不仅仅破坏了科姆岛的宁静,现在所有人,包括奥利弗先生的家人,最关心的就是能够尽快查清事实,避免谣言、猜忌四起。”

达格利什说:“我正在进行逐一问询,昨晚晚餐之后,特别是今天早上有没有人曾经见过奥利弗先生。这将帮助我们了解他在死前那段时间的精神状态,如果可能的话,或许还能推测出死亡时间。”

施派德尔刚一开口,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咳嗽打断了。接着,他低下头盯着大腿上紧握着的拳头,似乎一时间陷入了沉思。沉默好像格外漫长。在达格利什看来,既然他没有亲口说过他认识这个人,那么这种反应应该不是在为对方的死而哀伤。听到这个消息时,几句不带感情的常规哀悼才应该是他的第一反应。对于达格利什来说,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似乎没有必要如此深思熟虑。他不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病得很重。咳嗽显然十分痛苦,他用手帕捂着嘴又咳了一阵子,这次持续的时间更长,或许他的沉默只是为了压制咳嗽而已。

终于,他抬起头说道:“请原谅我,咳嗽真讨厌。我在来这儿的船上就觉得不舒服,但是还没严重到要取消这次行程的程度。充分的休息和清新的空气就能让我痊愈。不过,我还是很抱歉把流感带到岛上来了。”

达格利什说:“如果您想稍后再同我谈的话……”

“不,不。这很重要,得现在说。我想我能够协助你推测死亡时间。关于他的精神状态,我一无所知。我私下里并不认识南森·奥利弗,对于他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知道他是一位作家而已。不过关于死亡时间,我或许能帮上忙。我约了他今天早上八点钟在灯塔见面。昨天晚上我有些发烧,一夜没怎么睡好,今天早上出门的时间有点儿晚。等我到了灯塔,已经八点零六分。我没进去,因为门锁了。”

“你是怎么去灯塔的,施派德尔博士?你叫车了吗?”

“没有,我走着去的。途经距离我住处较近的那栋别墅——我想应该是叫大西洋别墅——然后爬下崖壁,沿着较低的那道悬崖小径一直走到无路可走为止,也就是距离灯塔大概二十米的地方。我不希望被人看见。”

“你有没有看见任何人?”

“没有,去的时候没见到,返程的时候也没有。”

众人陷入了一片沉默。施派德尔主动地接着说道:“我走到灯塔门口时看了一眼手表。尽管我迟到了六分钟,我猜奥利弗先生可能还在等我,不是在门外就是在灯塔里。然而,就像我所说的,门是锁着的。”

梅科洛夫特看着达格利什说:“可能是从里面闩住了。正如我之前同达格利什先生介绍的那样,那扇门原来有把钥匙,但是已经丢了很多年了。”

达格利什问:“你有没有听见门闩被拉上的声音?”

“我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我使劲地敲了敲门,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你有没有绕着灯塔走一圈?”

“当时没有想到要这么做,显然也没有什么必要这么做。我的第一反应是奥利弗先生已经来过了,发现灯塔被锁,于是去取钥匙。也有可能是他根本没打算见我,或者我给他的信息没有转交到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