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壁炉里的灰烬(第30/38页)

她泪眼盈盈地站起身。伯布桥夫人也跟着站起来,她责备地看了达格利什一眼,轻轻地推着米莉走出办公室。

梅科洛夫特第一次开口说话:“这无疑会改变很多事情。一定是自杀,一定有办法解释他脖子上的印迹。不是他自己弄的,就是有人在他死后弄上去的,好让他看起来像是被谋杀的。”

达格利什什么也没有说。

“可是他表现出来的痛苦,还有那些焚毁的校稿……”

达格利什说:“明天就能得到证实了,不过我不认为你能从米莉的证词中得到什么安慰。”

梅科洛夫特将椅子摆回原位,他说:“显而易见,奥利弗在利用她。他花时间跟米莉在一起可不只是为了聊天取乐。”

然而达格利什认为,那正是他所需要的:与她的交谈。如果奥利弗打算把米莉塑造成下一部小说里的人物,他对她性格的了解或许要比对自己的了解更加深刻。他要获知她的感受、她的想法。他还需要知道她如何将那些想法转化为语言。

电梯里,凯特说:“这样看来,从米莉回到房间到她把字条塞进游隼别墅邮箱里的这段时间内,任何人都有可能看过这张字条。”

本顿说:“但是,长官,他们怎么知道里面有张字条呢?有人会因为好奇去翻邮袋吗?他们也知道里面不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达格利什说:“存在这种可能性。现在我们知道了,杰戈肯定知道八点钟的约会,米兰达和特雷姆利特可能也知道,车上没有人的时候其他人也有可能看过字条。我能理解杰戈为什么只字不提——他在保护米莉。但是如果另外那两个人发现并且看过字条的话,他们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可能奥利弗今天早上离开别墅时,才去查看邮箱。他可能想避开女儿,所以一大早就去散步。看到施派德尔的字条后,他决定改变计划提早去灯塔。”

一行人回到海豹别墅后,打了个电话到游隼别墅。接电话的是米兰达·奥利弗。她说昨天傍晚她没有听见有车来过的声音,但是因为门口的小路太窄,车从来都没有开到过门口,估计即便来过她也听不见。她和特雷姆利特都没有查看过邮箱,也不会私自拆看写给她父亲的信件。

接着,凯特和本顿去了杰戈的别墅。他们到的时候,他正在海港别墅外修整种在六个陶土大花盆里的天竺葵枯叶。这些植物长得又高又乱,枝茎错结,所幸大部分的叶子还绿着,萎黄的嫩枝上开着几朵小花,给人以夏季的错觉。

面对米莉的坦白,他说:“她确实跟我提过那张字条,我告诉她最好立刻把字条送到游隼别墅去。我从没见过那张字条,更没读过里面的内容。我没有那个兴趣。”他的潜台词似乎在暗示他现在也没有兴趣应付他们。

凯特说:“那时候或许没有兴趣,不过奥利弗先生死后,你肯定知道这是至关重要的信息。知而不言相当于妨碍警方调查,也算是犯罪。你又不傻,你一定知道这其中的利害。”

“我觉得等施派德尔博士出现后他会亲自告诉你们的,他说了,不是吗?客人们做了什么,在哪里见了谁,都不关我的事。”

本顿说:“今天下午进行集体问询的时候你什么也没说。那时候你本该说的,或者私下来找我们。”

“你们只问我昨天晚上或者今天早上有没有见过奥利弗先生。我没有见过他,米莉也没有。”

凯特说:“你心知肚明这是关键信息,你应该立刻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不说?”

“我不希望任何人找米莉的麻烦,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在科姆岛生活对于一个孩子而言绝非易事,而且也会牵连到施派德尔博士,不是吗?”

“所以你不想那么做?”

杰戈说:“我不想当着大家的面,也不想在他不在场的情况说这些事。我不关心究竟是谁杀了南森·奥利弗——假设他是被人谋杀的。不过我想如果他是自己吊死的,你们就不会来这儿了。查出是谁吊死了他是你们的工作。你们拿了这份工资。我不会说谎,但是也不会帮你们,更不会把矛头指向任何人,拖他们下水。”

本顿说:“你就这么恨奥利弗先生?”

“你可以这么说。南森·奥利弗或许是出生在这座岛,但是他的父母都不是原住民。他们都不是康沃尔人,南森不是,他的父母也不是——无论他是怎么说的。可能他并不知道,在这方面我们的记性很好。但是,我不是凶手。”

他似乎正要再说点什么,却闭上嘴,弯下腰继续收拾花盆了。凯特瞥了本顿一眼。现在从杰戈身上也挖掘不出什么了。她道过谢,口气不无讽刺意味,然后同本顿一道离开,留他一个人继续修枝剪叶。

10

达格利什专案组刚上岛的时候,梅科洛夫特为他们一行人提供了几辆自行车。科姆岛上常备着四辆自行车供客人们使用,然而凯特却依然坚持同本顿-史密斯步行前往大西洋别墅——即便她知道他们眼下的工作需要与时间赛跑。但是,一想到两个人沿着小路蹬着自行车去问询谋杀嫌疑人的画面,凯特就觉得有些可笑。她知道达格利什可不担心丢不丢脸的问题,或许还用这种另类的代步工具自娱自乐呢。凯特虽然遗憾自己没有他那样的自信,可是也宁愿选择步行。毕竟只有半英里的路程,就当是锻炼了,这对他们有好处。

小径最开始的一百码紧挨着悬崖的边缘,二人时不时会驻足凝望一眼脚下碎裂而层叠的花岗岩、参差不齐的岩石和汹涌的波涛。接着,小径向右一转,他们踏上了一条长满青草的小路,右侧是凸起的小丘、簇拥着低矮的黑莓刺丛和山楂树。两个人一言不发地走着。凯特知道如果一起来的是皮尔斯·塔兰特的话,他们就会讨论这起案子——对众人的第一印象、套索上奇怪的绳结——但是现在她不愿多做推测,凡事等到今天晚上达格利什召集他们讨论时再说。明天中午之前,达格利什就能收到格兰尼斯特博士的验尸报告,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就能确定正在调查的究竟是不是一起谋杀案。她知道达格利什对此早已经没有疑问,她也一样。她猜本顿也有相同的判断,但是出于某种拘谨(并非全然与她的资历有关),她抑制了询问本顿看法的冲动。凯特已经接受了他们必须并肩作战的事实。岛上只有他们三位调查人员,谋杀调查的常备人员——摄影师、指纹专家和犯罪现场调查员——暂时都指望不上,她明白拘泥于调查人员的职位和分工未免有些荒唐。困扰她的正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是正式的工作关系,但又必须保持融洽,而困难之处就在于他们之间并没有同事的那种氛围。之前,他以小组成员的身份只在某起案件中跟她合作过一次。那时,他很能干,不畏惧表达自己的看法,在调查中充分发挥自己的才智。但是,她根本还不认识他,也不了解他。他似乎在周身竖起了一圈围栏,上面挂着“禁止入内”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