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来自过去的声音(第11/15页)

他这种自怜又尖刻的语气并没有引起他们的兴趣。本顿不得不提醒自己,这还不至于让帕吉特起杀心。他问道:“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什么事要告诉我们吗?”

帕吉特低下头,凝视着桌面,然后抬起头说:“只剩下烟的事了。”

“什么烟?”

“嗯,一定有人在游隼别墅里走动过。他们生了火。当时我在卧室里,从窗口望出去,刚好看见了烟。”

凯特谨慎地控制着自己的语调:“那是几点钟发生的事?尽量精确一些。”

“就发生在我刚回来不久,不到八点钟。如果我回来的话,通常会收听八点钟的新闻,所以我知道时间。”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你是指我们在藏书室的时候吗?那好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如果我说出来的话,会显得我很傻。我是说,为什么奥利弗小姐不能生火呢?”

是时候结束问询,回海豹别墅向达格利什汇报情况了。他们一言不发地走了一会儿,凯特忽然开口道:“我想没有人告诉过他校样被焚毁的事。我们必须得核实一下。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呢?或许他说得对,他们没有将他看成是一位岛民。他得不到任何信息,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但是,如果帕吉特在接近八点钟的时候看见游隼别墅升起了烟的话,那么他就是清白的。”

7

星期一清晨吃过早餐后,达格利什致电海雀别墅,告诉马克·耶尔兰德自己想约他见一面。耶尔兰德说他正准备出门去散步,如果不着急的话,中午之前他可以去海豹别墅拜访一趟。达格利什原本想到海雀别墅去,但是考虑到耶尔兰德或许不希望有人侵犯他的私人空间,于是便接受了他的提议。前一晚,达格利什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就要掀开被子,因为他忽然就觉得热得难受,然而一个小时后又惊醒过来,冷得直哆嗦。今天早上他睡过了头,八点钟才醒过来,只觉得一阵阵地头痛,四肢沉重。像许多健康人士一样,他将疾病视为一种个人耻辱,最好拒绝承认它的存在。没有什么是在新鲜的空气中散一散步所不能缓解的。然而今天早上,他并不对放耶尔兰德去散步一事感到遗憾。

耶尔兰德准时赶到。他穿了一双结实的休闲鞋,一条牛仔裤和一件牛仔外套,背了一只旅行背包。达格利什并没有为早上打扰了他而道歉,因为既没有必要又不合情理。他敞开别墅的大门,让阳光洒进室内。耶尔兰德摘下背包,扔在桌子上,却没有落座。

达格利什开门见山地说:“星期六早上,有人焚毁了奥利弗新书的校样。我必须得问一下是不是你干的。”

耶尔兰德轻松地应对了这个问题:“不,不是我。我会生气、怨恨、有报复心,毫无疑问也拥有人性的大部分缺点,但是我不幼稚,更不愚蠢。焚毁校样并不能阻止小说的出版。除了有些小麻烦或者发行延期,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达格利什说:“丹尼斯·特雷姆利特说奥利弗在校样做了一些重要的改动。现在那些文稿都化为灰烬了。”

“这对于文学界和他的读者们而言是一种遗憾,但是我怀疑这是不会真的有惊天动地的影响。焚毁校样显然是一种泄私愤的行为,但那不是我会做的事。星期六早上我一直待在海雀别墅,八点三十分出门散步。在我心里还有比奥利弗和他的小说更重要的事情。我并不知道他随身带了校样,但是我想你会说这只是一种自然的假设。”

“自你抵达科姆岛以来有没有发生过别的什么事情,即使很小,看起来无关紧要,但是你觉得我应该了解的事?”

“有关星期五晚餐时发生的争执,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如果你对一些琐事感兴趣的话,我记得星期四晚上我看见有人去拜访艾米丽·霍尔库姆,大概刚过十点。当时我刚好环岛散步回来。天色很暗,劳特伍德开门的时候我只看到了一个人影。看背影不像是岛上的常住居民,所以我猜是施派德尔博士。我想不出这和你的调查有什么关系,但是如果说起其他事的话,我就只能回忆起这么一件。我听说施派德尔博士已经被转移进病房了,但愿他能尽快好起来,以便证实我所说的话。还有其他事吗?”

达格利什回答说没有了,又习惯性地补充了一句“暂时没有了”。

耶尔兰德走到门边,又停下了脚步:“我没有杀南森·奥利弗。我不会为他的死感到悲痛,我发现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真正地触动到我们伤心的神经。对于我而言,他显然不是其中之一。但是我确实为他的死感到遗憾,希望你能查明究竟是谁绞死了他。如果你还有其他话要说的话,你知道去哪儿找我。”

说完,他便离开了别墅。

凯特和本顿进门的时候,电话刚好也响了起来。达格利什接起话筒,电话里传来了鲁珀特·梅科洛夫特的声音。

“恐怕你无法再和施派德尔博士谈话了,很可能一段时间内都不可以了。昨天晚上,他的体温高得吓人,盖伊准备将他转移到普利茅斯的一家医院,我们这里没有护理重症患者的治疗设备。直升机随时会到。”

达格利什放下话筒。几乎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了嗡嗡声。他走出别墅,看见凯特和本顿正仰望着天空,那架直升机犹如一只闹哄哄的黑色甲虫划破了清晨蔚蓝的天空。

凯特说:“我想那架直升机只用于应对紧急情况,我们并没有请求增援啊。”

达格利什说:“是紧急状况。施派德尔博士的病情加重了,斯特维利医师认为他得接受更好的治疗。对我们来说有些遗憾,但是可以想见,对他而言情况更加糟糕。”

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施派德尔博士送走。他们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直升机降落、起飞、低空盘旋,而直升机似乎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就飞离了科姆岛。

“你们瞧,”凯特说,“我们的其中一个嫌疑人走了。”

达格利什心想,并不是头号嫌疑人,不过他关于死亡时间的证词显然是至关重要的。而且,他并没有说出他所知道的一切。噪声渐渐平息,一行人转身回到了别墅。

8

达格利什同艾米丽·霍尔库姆的会面定在八点钟,七点三十分他熄灭了海豹别墅的灯,关上身后的大门。没有星光的夜晚对于在诺福克教区长大的他而言丝毫没有陌生感,但是他很少经历这样的黑暗。小教堂别墅的窗口没有透出一丝光线,艾德里安·伯伊德很可能到大宅子吃晚餐去了。远处的别墅群也没有一点亮光,令他难以确认自己走的路线究竟对不对。达格利什停下脚步,辨认了一下方向,他打开手电筒,重新步入夜色之中。四肢的疼痛已经持续了一整天,他忽然想到自己或许是被传染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去拜访霍尔库姆小姐究竟合不合适呢?但是他既没有打喷嚏也没有咳嗽。他会尽可能地同人保持距离,而且,如果耶尔兰德说得没错的话,那么她已经在大西洋别墅接待过施派德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