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来自过去的声音(第5/15页)
“有谁说过这座岛有可能运转不下去了吗?”
“嗯,确实有人。自杀事件确实令人却步,不是吗?当然了,谋杀案件更是如此。但是,你不会因为有人偶尔惹你生气就杀了他吧。反正,奥利弗先生通常只在这儿逗留两个星期而已,十几天他就走了。如果他是被人谋杀的话,那么一定是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上了岛,虽然我们一直认为这是不可能的。而且,他要怎么逃走呢?我猜他或许还在岛上,藏在了什么地方。这不是一个令人舒服的念头,对吗?”
“还有米莉。梅科洛夫特先生也给了她一份工作,不是吗?”
“是的,但是我觉得他也没有别的选择。杰戈·塔姆林看见她在彭特沃斯的大街上乞讨,很可怜她。杰戈心肠很软,特别在面对小孩子们的时候。他曾经有个姐妹,那孩子被有妇之夫诱拐,怀了身孕,最后上吊自杀了。这件事差不多发生在六年前,我觉得他一直没有从这件事里走出来。或许米莉跟她有些相似之处吧。他打电话回来问梅科洛夫特先生,在他想清楚如何安置她之前,能不能先把米莉带回科姆岛,找个地方给她住,再给她安排点活儿。否则就只能交给警察处理了。于是,梅科洛夫特先生就安排她帮伯布桥夫人打理布草,在厨房给我搭把手儿。米莉没有什么大毛病。她心情好的时候,是个不错的小帮手,我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然而,这座岛并不是一个适合小姑娘待的地方。她需要一份适合她做的工作。米莉花在缝缝补补上的时间比帮我的时间多,我知道伯布桥夫人很担心她——我并不是说科姆岛上有个年轻人有什么不好的。”
凯特直截了当地问:“你和米兰达·奥利弗的关系怎么样,普伦基特夫人?她也像她父亲那么难相处吗?”
“我只能说她不是一个随和的人。她的苛责远比感谢来得多。毕竟,她过得也不容易。可怜的姑娘,时刻跟在逐渐衰老的父亲身后,呼之即来。伯布桥夫人告诉我,她跟她父亲的秘书订婚了——丹尼斯·特雷姆利特。当然了,你们肯定也会约见他的。如果她是出自真心,我肯定会祝他们幸福。我猜,他们俩在钱方面不会有问题,至少这是不错的。”
凯特问:“你听到他们订婚的事惊讶吗?”
“今天早上我才听说这件事。我没怎么见过他们,说不上有什么看法。就像我说的,我们不应该打扰客人,我就是这么做的。如果他们喜欢来厨房,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但是我不会去招惹他们,而且我也没有时间,如果厨房里总有人出出进进的,我也干不了什么活儿了。”
这些话说得很自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弦外之音,凯特瞥了达格利什一眼。他点了点头,是时候该告辞了。
凯特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她先走一步去找本顿会合,达格利什则步行回到海豹别墅等待格兰尼斯特博士的电话。普伦基特夫人提供的信息远比预想得多,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是达格利什第一次听说奥利弗有搬到科姆岛常住的计划。其他的常住岛民或许会将其视为一场灾难——而不仅是麻烦那么简单,特别是对艾米丽·霍尔库姆而言。还有些别的什么。一种令人不安的念头叨扰着他,普伦基特夫人家常的闲聊里似乎隐藏着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这个念头仿佛是他脑海中的一团乱麻:他只有抓住线头,才能顺着线查明真相。达格利什在心里反复琢磨着刚刚的对话:丹·帕吉特贫困的童年、米莉在彭特沃斯的大街上乞讨、产业巨头和他的面包配烤油、奥利弗同马克·耶尔兰德的口角。可惜,他怎么都理不出头绪。达格利什决定暂时将这些问题抛诸脑后,寄希望于或早或晚他的思维能够变得清晰起来。
正午时分,电话铃声响起。话筒里传来格兰尼斯特博士强势、冷静、权威的声音,没有一丝迟疑的语气,像是照着稿子念一样:“南森·奥利弗死于人为扼杀导致的窒息。内部损伤很明显。完整的验尸报告还没有打出来,一打完我就会通过电子邮件发给你。我们对一些内脏器官做了分析,不过没有什么重要的发现。从身体素质方面来讲,他保持得相当不错,毕竟已经六十八岁了。他的右手有严重的关节炎迹象,如果他用右手写字的话,必定会给他带来极大的不便——指尖一层薄薄的老茧也能证明他是个右撇子。他的软骨已经钙化,这对于上了年纪的人而言并不罕见,甲状软骨上角骨折。这种局部骨折都是由于用力挤压导致局部受力造成的。在这起案件中,不需要使用很大的力量。奥利弗比他外表看起来更加脆弱,而他的脖子,你也看到了,相对而言比较细。脖子后面还有一块小瘀伤,可能是他的脑袋受外力强迫撞到某个坚硬的物体时造成的。如果有人提出离奇的想象,例如他可能掐伤了自己的脖子试图将自杀伪装成他杀,那么根据这些发现就可以断定:绝对没有那种可能性。奥利弗的衣服已经送去实验室了,但是你也知道,像这种将受害人的头抵在某个坚硬物体上的扼杀案件,攻击者和受害者之间有可能不存在身体接触。不过,这是你的案子,不是我的。还有一个现象很有趣:今天早上我为另一件案子打电话到实验室,他们告诉我已经对那条绳索进行了初步检查。恐怕他们无法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了。有人将绳索从头到尾地擦了一遍。他们可能会找到一些证据,查明擦拭绳索的材料,不过绳索表面不太可能残留什么线索了。”
达格利什问:“包括绳结?”
“显然是这样。他们一有发现就会通过电子邮件发给你,不过我告诉他们我会亲自向你汇报绳结的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打电话给我。再见,总警司。”
“再见,谢谢。”
达格利什挂上电话。格兰尼斯特博士完成了她的任务,她无意浪费自己的时间去讨论他的工作。
达格利什将凯特和本顿召回海豹别墅,并将这个消息通报给他们。
凯特说:“这么说我们不可能从绳索上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除了一点:卡拉夫特知道实验室能够从绳索的表面提取出他的指纹,所以他并不是对法医学一无所知。他或许还知道汗液中也能提取出DNA。尸体放下来之后,杰戈和帕吉特都碰过那根绳索,那么,他们有必要把它擦拭干净吗?后来绳索被存放在没有上锁的灯塔里,任何人都有可能接触过它。”
本顿说:“擦拭绳索的人可能并不是凶手本人,也有可能是某个想保护凶手的人。”
三个人围坐在桌子旁,达格利什开始安排这一天接下来要完成的任务。有些距离需要测量;帕吉特从海鹦别墅有没有可能看见奥利弗走向灯塔以及他从较低的那道悬崖走到灯塔需要的时间;整座灯塔需要仔细地搜查一遍,看看能否找到一些线索;需要对嫌疑人进行单独问询。经过一夜的沉思,往往会有一些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