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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都跟老刘似的?!”盛大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对老刘的感情很复杂,既为他的从警仕途不顺遂感到可惜,又为他没有得到晋升而心生报复性的快感,虽然盛大雷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内心如此阴暗。
“不要轻视任何你不了解的人!你根本不知道别人背后的难处和痛苦,还有付出的代价!”丁海琳的反应出乎盛大雷的意料。
丁海琳才认识老刘多久?从报到那天算起,一个月零三天?盛大雷不想跟她吵,也没有反唇相讥,只是沉默地走。
“刘队是个好人,起码算得上是一个好警察,提拔快慢跟水平高低往往并不成正比。”丁海琳觉得自己有责任为老刘说些什么。在这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在教育学生一样要跟盛大雷掰扯清楚这个问题。
盛大雷听到丁海琳这句话,其实也后悔自己刚才说出了那么一句狭隘的话。他想起自己在公大读书时的队长——宗队——宗翰海。
“比如你当年上学时的宗队!”丁海琳说出了盛大雷的内心所想。
“宗队现在怎么样了?”盛大雷惊讶于丁海琳准确地说出了自己的念头。
“宗队不带学员队了,转岗做老师了。在青岛跟你通电话那天是你们公安大学开学,他已经是老师了。他之前给你打了无数电话,你手机一直关机。我去青岛找你前,老刘请示各级领导时,也担心做不通你的思想工作,最后还是有人想到了宗队!”
难忘师恩,对于宗翰海,盛大雷从来没有过任何怀疑,即使在自己经历了被兄弟出卖、被校友利用和被战友联合蒙骗后,他也从来没有改变对宗翰海的态度。
“宗队有句话我特别钦佩,”丁海琳自顾自地回忆道,“‘社会对你不公时,最能检验你的道德水准。’”
这像是宗队说的话。盛大雷还记得当年自己刚入校时,宗队开中队会时讲过他的一句座右铭:“外在融入主流,内在保持独立。”
现在看来,知易行难,社会是最厚的一本书。两人走到清北大学的校门口,看着偶尔进出学校的大学生,盛大雷想起了自己在公安大学的那四年,现在都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劫难。
“关于厉宁说的这个刑具,你怎么看?”盛大雷言归正传。
丁海琳摆弄着手机,抬头看着盛大雷道:“刑具是施刑人强加给他认为有罪的人的。”
“她们都有罪吗?”
“起码他认为她们都有罪。”
“我们暂且称这个‘罪’为‘错’吧!”
“我有种感觉,我们还是忽略了一些细节和联系。”丁海琳笃定道,“我给咱俩一人约了一辆车,你回你家,我回单位,各自再查一遍材料!”
“不着急,今晚还有一个朋友我们没见呢!”盛大雷大步流星地迈出校门,向右拐去。
“这个朋友住得离这儿远吗?”丁海琳准备取消约车订单,抬头问道。
“不远,照咱俩这速度,十分钟吧!”盛大雷头也不回地向一个黑魆魆的棚户区一样的地方走去。
21
每座城市都会有这样的角落:肮脏、阴暗、陈旧,充斥着腐朽的味道。这些地方在电影中总是垃圾遍布,涂鸦四处,鱼龙混杂。这些地方往往也是人们认为不安全的地方,或者说是一般人不太愿意去的地方,尤其是在晚上。
盛大雷带着丁海琳走进的胡同就是这样的。建筑都是殖民地时期的风格。这些往日或许浮华的建筑被岁月揉碎了外衣,斑驳的墙面、凹凸不平的地面,凸显出历史的痕迹。
盛大雷在胡同深处的一栋带尖顶阁楼的二层小楼前停下了脚步。丁海琳抬头看去,整栋楼的窗口都是黑漆漆的。盛大雷按下门铃,楼下的大铁门“吱”的一声弹开了一条缝隙。他推门而入,拾级而上,丁海琳紧跟其后。
整栋楼里没有电灯,也没有人生活的迹象。两人都打开手机手电筒,上了二楼。通往阁楼的楼梯很矮也很窄,盛大雷要躬身屈体才能上行,脚下的木质楼梯腐朽欲坠。
丁海琳好像看到眼前有一对绿色的眼珠飘过,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正盘算要不要跟盛大雷说时,右脚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她尖叫一声,汗毛直竖,一把抓住盛大雷的衣角。
盛大雷转过身,照向丁海琳,丁海琳正在用手机照她自己脚下。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在丁海琳脚下匍匐不动。
“一只死老鼠。”盛大雷哂笑道。
这时,盛大雷头顶前方的窄小木门“吱嘎”开了,放出了一片光,随之阁楼光线中间又被一个巨大的阴影占满。
“天王盖地虎!”阴影道。
“宝塔镇河妖!”盛大雷严肃地对答,紧接着他和阴影同时爆发出欢快的大笑。
这是丁海琳见到盛大雷后第一次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她跟着盛大雷大跨几步,进入阁楼时,脚边蹿出一只大狸猫,“喵”的一声蹿进了屋。
“之前真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刚才的阴影是一个清秀的小伙子,剃着光头,抱着那只大狸猫。
“估计是你们家阿迪又给你带礼物回来了,放在门口啦!”盛大雷站在阁楼的中间尖顶处才能舒展身体,笑着看丁海琳。
那只叫阿迪的大狸猫卧在主人怀里,狐疑地盯着丁海琳,好像能看到她的心里去。
“琳姐,警花!李超特,我哥们儿,秘密挖掘者!”盛大雷两臂交叉,朝两人扬了扬头,口吻还是罕见的愉快。
丁海琳出乎意料于盛大雷对自己的介绍,“琳姐”这个词也第一次从他嘴中迸出来。
李超特两手托起阿迪,低头对大狸猫温柔地说:“阿迪,快叫琳姨好!”
丁海琳看着阿迪,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凑上去抚摩两下表示友好和爱护,但是看到阿迪并不友好的眼神,她矜持地点点头作罢。
“你发现了什么?”盛大雷弯腰,双手撑着膝盖,低头看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先说李翘和宋威吧!”李超特把阿迪放到地上,坐回电脑前。
“两个人有一周的时间同时都在北京,而且物理距离很近。”李超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不断闪出的页面信息显示:去年8月1日到7日,宋威在北京大学参加一个短期的企业家培训班,李翘刚巧也是在北大西门一家叫作“静止”的酒吧做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