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点带子案(第7/8页)
“但是那又能造成什么危害呢?”
“嗯,但至少在时间上存在非常奇妙的巧合,凿通一个通气孔,挂上一条绳索,睡在床上的小姐离奇死亡。这难道还不能引起你的注意吗?”
“我依然看不透其间存在什么关联。”
“你发现那张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它是利用螺钉固定在地板上的。你过去见到过这样固定的床吗?”
“我从没见过。”
“这就意味着那位小姐无法移动她的床。那张床也就必然永远保持在同一相应的位置上,既朝着通气孔,又紧挨铃绳——或许我们能这样称呼它,因为显然它从未被当做铃绳使用过。”
“福尔摩斯,”我叫出声来,“我似乎已经隐约明白了你在暗示什么。我们恰好来得及阻止某种卑鄙而可怕的罪行。”
“的确相当卑鄙可怕。一位医生彻底堕落了,他就是那背后的罪恶黑手。他可以说是胆量与知识兼备。帕尔默和气里查德就是他们这一行当中的佼佼者,但这个人更加高深莫测。但是华生,我想我们可以比他更高明。但是天亮前,值得担心与害怕的事情还有很多。看在上帝的分上,让我们静静地抽一下烟,换换头脑。在这段时间当中,回想些愉快的事吧。”
到了九点钟左右,树丛中照射过来的灯光熄灭了,庄园邸宅那里漆黑一片。又过了两小时,正好时钟到了十一点的时候,我们的正前方点燃了一盏孤灯,放射出明亮的灯光。
“那是给我们的信号,”福尔摩斯跳起来说,“正是从中间的那个房间里照射出来的。”
我们朝外走时,他与旅店老板说了几句话,说我们准备连夜拜访一个老朋友,可能会在那里过夜。过了一会儿,我们就走在了漆黑的路上,凉飕飕的冷风吹到脸上,在朦胧的夜色当中,昏黄的灯光在前方不断闪烁,引导我们去解决那阴郁的案件。
因为山墙早已年久失修,四处是残垣断壁,我们很轻松地走进了庭院。我们穿过树丛与草坪,正准备越过窗户进屋时,突然在丛生的月桂树中,蹿出了一个犹如丑陋而畸形小孩的东西,它扭动着四肢纵身跳跃到草坪上,随后飞快地穿过草坪,消失在黑暗之中。
“上帝啊!”我低低地叫了一声,“你看到那东西了吗?”
此时福尔摩斯也与我一样,被吓了一跳。他在激动之余用如老虎钳般的手攥住了我的手腕。但是他又很快笑了起来,将嘴唇凑到我耳朵上。
“真是很特别的一家!”他低声说,“刚才的就是那只印度狒狒。”
我已经忘却了这位医生还有饲养奇特动物的喜好。此外还应该有只印度猎豹呢!我们随时可能看到它正趴在我的肩上。我照着福尔摩斯的样子,把鞋脱下,钻到了卧室里。我承认,直到此时我才稍感放心。我的伙伴悄无声息地关上百叶窗,把灯挪到桌上,打量了一下屋子的每个角落。屋里的所有摆设都与白天别无二致,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我面前,把手围成喇叭形,再次挨着我的耳朵小声说:“即便是最微小的声音,都可能破坏掉我们的计划。”声音小得让我只能很勉强地听到他的话。
我点头示意已经听见了。
“我们不能点灯,只能摸黑等候,否则他会从通气孔中发觉屋里有亮光。”
我再次点头。
“但要小心千万不能睡着,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准备好你的手枪,万一情况危急,我们可能用得上它。我坐到床边,你坐到那把椅子上。”
我拿出左轮手枪,放到了桌子角上。
福尔摩斯带着一根细长的藤鞭,把它放在床上伸手可及的地方。床旁还放了一盒火柴与一根短蜡烛。随后他吹灭了灯,我们就这样在黑暗中等待着。
那次让人惧怕的守夜让我毕生难忘。我听不到丝毫声响,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但是我清楚我的朋友正在睁大双眼坐着,处于绝对戒备状态,与我只有咫尺之遥。百叶窗把所有可能照进房间的微弱光线都遮住了。我们处于绝对的黑暗中静静等待。外面偶尔会传来猫头鹰的叫声。有一次就在我们这屋的窗前传出两声长长的,如同猫叫般的哀鸣,说明那只印度猎豹确实在这附近活动。我们还可以听见远处教堂传来的低沉钟声,每隔一刻钟就会沉重地敲响一次。每刻钟都仿佛一年那样漫长!时钟已经敲响了十二点、一点、两点……我们始终处于绝对沉默状态,一动不动地等待着那可能出现的任何变故。
突然,从通气孔那里闪现出一道转瞬即逝的亮光,同时还闻到一股燃烧煤油与加热金属的强烈味道。隔壁房间里有人点燃了一盏遮光灯。我能够听到轻轻挪动的声音,接下来一切又重归沉寂。可是那种气味却越发浓烈。我竖起耳朵等了整整半个小时,突然,我听到了另一种声音,一种很柔和而又轻缓的响动,犹如烧开了的水壶嘶嘶地喷着热气一般。就在我们听到这种声音的刹那间,福尔摩斯猛地从床上跳起,并迅速点燃了火柴,拿起那根藤鞭猛烈地抽打那根铃绳。
“你看见了吗,华生?”他大声喊着,“你看到了没有?”
但我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就在福尔摩斯点燃火柴时,我听见了一声低沉而又清晰的口哨声。但是火柴突然发出的亮光照射到我那疲倦的眼睛,让我无法看清福尔摩斯正在拼命抽打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我却可以看到他的脸泛着死一样的苍白,脸上充满了恐惧与憎恶的神情。
他已经不再抽打,向上盯着通气孔,紧接着就在黑夜的绝对寂静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我此生从未听到过的最可怕尖叫。并且叫声越来越高,这是夹杂着痛苦、恐惧与愤怒,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声哀嚎。事后听说那哀嚎曾经把远在村里,甚至远郊区的人们都从睡梦中惊醒。这一叫声也让我们感到战栗。我站在那儿,呆若木鸡地望着福尔摩斯,他也同样呆住,并望着我,直到哀嚎的最后回声也逐渐消失,一切再次回归寂静为止。
“这是怎么回事?”我极为忐忑不安地说。
“这意味着本事件已经彻底完结了,”福尔摩斯回答说,“并且就总体而言,我认为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吧。带上你的手枪,我们去一躺罗伊洛特医生的房间。”
他点燃了灯,率先穿过过道,表情异常严峻。他敲了两遍卧室的门,但都没人应答,他随手打开房门走进屋内,我紧随其后,手中握着手枪。
我们看到的是一幅非常奇特的景象。桌上放着一盏遮光灯,遮光板半开,一道亮光照射到那个铁保险柜上,柜门半开。桌子旁的那把木椅上,格里姆斯比·罗伊洛特医生坐在那里,他身上穿着一件下摆很长的灰色睡衣,睡衣之下露出他那没穿袜子的脚踝,脚穿红色土耳其无跟拖鞋,膝盖上横放着我们白天曾经见过的那条打着结的短柄长鞭。他的下巴朝上翘起,他的双眼充满恐惧,僵硬地盯着天花板的角落。他额头上缠绕着一条很古怪的、带有褐色斑点的黄色带子,那条带子似乎紧紧缠绕在他头上,我们走进屋时,他没出声,也没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