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神桥之谜(第5/7页)
灰色的石头,却被凿出了白色的缺口,大小也只与六便士硬币相当。仔细观察,可以看出像是受到了猛击。
“只有很猛的撞击才能凿出这种效果,”福尔摩斯边说边沉思着。他拿起手杖用力地敲了敲石栏,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果然是经过猛击的,并且所凿的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并不是靠上方,而是位于栏杆下方。”
“不过这里与尸体的距离至少有十五英尺。”
“这倒是,有十五英尺远。也许与本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仍然值得注意。好吧,这里可看的也没什么了。你说这一带没有脚印吗?”
“地面硬得就像铁板,福尔摩斯先生。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那么我们就走吧。先去宅子里,看一下你说的那些武器。然后再去温切斯特,我打算先和邓巴小姐见一面。”
吉布森先生尚未归来,我们来到他家后见到了上午到我们那拜访过的有些神经质的贝茨先生。他把他雇主的那些可怕地排列着的各式各样的武器展示给我们,并且带着一种邪恶的意味,这些都是主人在一生中冒着风险积累下来的。
“吉布森先生有不少敌人,这一点,所有了解他的性格和作风的人都清楚,”他说。“他每天睡觉时都要把一支子弹上膛的手枪放在床头抽屉里。他为人狂暴,我们大家有时候都很怕他。已经去世的这位夫人经常被他吓坏。”
“你见过他动手打她吗?”
“这个我不敢说。但他说过残暴程度几乎一样的话,已经和动手差不多了。他用的是侮辱性的词语,甚至就在用人的面前说了出来。”
“在私人生活方面,这位金矿大王似乎并不很高明,”在我们走向车站时,福尔摩斯说。“你看,华生,咱们掌握的事实挺多了,还有的属于新发现,但我仍然不能下结论。虽然明显可以看出贝茨先生讨厌他的东家,但我却从他那里得到了这样一种情况:发现出事时主人一定在书房中。晚餐结束时是八点半,一切到那时为止都还正常。当然是夜里才发现出事的,不过事件发生的时间是写在条子上的那个时刻。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吉布森先生自下午五时从城里回来后曾去过户外。相反,邓巴小姐承认曾与吉布森太太约定在桥边见面。此外的任何情况她都不肯说,因为她听从了律师的劝告,将自己的辩护保留起来等待开庭。我需要问她几个极为重要的问题,见不到她我就不能放心。我必须承认,此案对她是十分不利的,只有一点除外。”
“哪一点,福尔摩斯?”
“就是发现了她衣橱中的手枪。”
“什么?”我吃了一惊,“我还以为这个证据是最不利的呢!”
“不。我第一次读到这一点时就感到奇怪了,在对案情渐渐熟悉之后,我觉得这个依据是唯一能站住脚的。我们不需要自相矛盾,只要自相矛盾就一定有毛病。”
“你的意思我不大懂。”
“那好,华生,就设想你是一个女人,正在预谋要杀掉一个情敌。你作好了计划,写了一张纸条。对方来了。你拿起手枪采取了行动。动作干得很利落。难道这么巧的案子你都做了,竟会在之后做出如此不符合一个伶俐凶手身份的蠢事,不为了灭迹把手枪扔到身边的苇塘里,反而在明知衣橱是第一个将受到搜查的地方,却十分小心地带着枪回到家中放到那里?我说,华生,大概对你有所了解的人不会认为你很有心眼儿,但即便如此你也不会做那么蠢的事吧。”
“一时感情冲动也是可能的——”
“不,不,我相信没有那样的可能。如果事先作好了犯罪策划,也必先作好了销赃灭迹的策划。因此,我认为咱们有一个错觉,还很严重。”
“你的这种观点必须要能解决众多疑问。”
“是的,我们当然要把它解决掉。当你的观点发生转变时,最不利的证据也可以变成线索引出真相。就说手枪吧,邓巴小姐自己说对此根本一无所知。按咱们的设想可以推出这是实话。于是,是别人将手枪放进了她的衣橱。那个人是谁呢?就是栽赃给她的人。那么犯罪的不就是那个人吗?你看,这下咱们就找到了一条有很大希望的线索。”
因为手续还没有办好,我们那天晚上只能在温切斯特过夜。第二天一早,乔埃斯·卡明斯先生——那位崭露头角的承担辩护的律师,陪同获得准许的我们到监狱里见了邓巴小姐。关于她的传闻已经听了太多了,我作好了去见一位美人的准备,她也给了我难以忘怀的印象。那位让人害怕的金矿大王也从她身上发现了比他自己更强有力的东西——能够对他制约和指导的东西,这并不奇怪。她的脸强而有力,眉目清晰却极其敏感,如果你注意看,会觉得虽然她也可以一时冲动,但她内在有一种高贵性,总会让她在好的方向影响别人。她有着浅黑的肤色、修长的身材、超俗的体态和端庄的神情。然而,却有一种无助而哀婉的表情藏在她那双黑眼睛里,就像被追赶的野兽感到四面都是罗网而无处逃生一样。当她得知是有名的福尔摩斯来到这里看她和帮助她时,一丝血色在她那苍白的双颊上泛起,一丝希望的光彩闪现在她那投向我们的目光中。
“也许奈尔·吉布森先生已经把我们之间的一些情况对您讲过了?”她声音很低,也很激动。
“是这样,”福尔摩斯说,“那些不好说的情况你就不必再讲了。见到你,我相信了吉布森先生的话,包括你对他的影响以及你们之间纯洁的关系。不过,你为什么不把这些情况在法庭上说清楚呢?”
“我原本以为指控没有成立的可能。所以我想只要我们有耐心,多等,真相就会大白,把那些难于启齿的家庭内部细节讲出来是没有必要的。现在才知道,真相没有大白,事情却更严重了。”
“我的小姐,”福尔摩斯声音很大,看样子很着急,“我请你一定不要对这点抱任何的幻想,卡明斯先生可以让你明确知道,所有情况对我们来说都很不利,我们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才有获胜的可能。如果硬要否定你正处在极大的危险中,那种自欺欺人真是太严重了。请你尽最大的努力帮助我,让我能把真相搞清楚吧。”
“任何情况我都绝不会掩饰。”
“那就把你和吉布森太太的关系讲讲吧。”
“她很恨我,福尔摩斯先生。她在恨我时用上了她全部的热带性格。她这个人做事彻底,她多么爱她丈夫,也就多么恨我。也许她对我和他的关系有些误会。对她不公平的话我不愿去讲,但我认为她那强烈的爱只体现在肉体上,因此我和她丈夫在理智上乃至精神上的关系对于她来说是无法理解的。而我之所以留下来,只是为了能对他的强大力量施加好的影响,这一点她无法想到。现在我已经看到自己错在哪儿了,我没有留下来的资格,因为我让别人变得不快乐。尽管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我离开了也无法阻止这种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