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马案(第11/12页)

何骏嘴角微微上挑,轻轻打开方骥留在桌上的画轴道:“方骥提供的所谓‘证据’,除了这幅《照夜白图》,就只有几张照片。照片真假且先不论,如果这幅画是伪造的,那方骥所说的一切都无法成立,如果是真的……”

“咦?”李修突然伸手攥住了画轴,指着被透过窗户的阳光照透的画纸一角。骇然道:“看!”

鲁小骅斜过脸凑近一看,愕然道:“是一张鬼脸?”

何骏接过画轴,来回翻转道:“这倒真是奇了,这张鬼脸在被阳光斜照时才会显形,稍偏一偏角度,便全然不见。”

李修颤声道:“这是‘赝魔’,是千面罗刹花如映的印记,就像九臂哪吒薛小容的风火莲花印一样!据说花如映仿造的每一件器物上面都有这样的图案,只是一般人发现不了。这幅画是花如映伪造的!这是方骥撒谎的道具!方骥不仅勾结了薛小容,还拉拢了花如映,不,也许那个所谓风火莲花印也是花如映伪造的!照片,对,还有照片,这些半真半假的照片一定是出自花如映之手!这个造假高手炮制这么几张照片简直容易之极。”

何骏愣了片刻,拍着桌子放声大笑:“姓方的满嘴胡话!老子没办错案!老子没办错案!”

李修道:“至于那些照片……除了祝敏和肖珍同桌宴饮的场面之外,还有太平巷那件案子的五个证人,山英小馆药庐前滴落的血迹,祝敏赏给阿瑗的古钱和竹盒,韩采和肖珍的合照。最后一张合照可能也是被花如映‘改头换面’的假货,而剩下的几张,都需要对我们最近办过的案子了解得非常透彻,知道哪些地方有空子钻,三分真,七分假,亮出真货说假话,才能恰到好处地捏住我们的痛脚。

“韩采和肖珍都是真实存在的,但他们是未婚夫妇的事纯属子虚乌有;五个证人的照片是真的,但是他们收到肖家汇款的事只是方骥红口白牙;古钱和竹盒是真的,但未必是在益古斋汤老板那里拍到的;山英小馆药庐前确实有几点血迹,但不能排除是前几日方骥为了伪造照片去滴下的鸡血。这几件案子,我们都没有办错!是这姓方的颠倒黑白,恶意攀诬,意图讹诈!”

“不管怎么说,他调查过我们!”鲁小骅怒冲冲道,“我感觉……感觉非常不好!”

莫书骐叹道:“看来马彪为了给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为了脱罪,下了不少工夫!不仅搞到了我们熟悉的人的笔迹,还联络了千面罗刹花如映这个江湖巨盗,把我们五个人处理过的四件案子用一个牵强的故事组合起来,恰到好处地拿住了我们的命门——不愿错,不敢错,错不得。高明的把戏。只是不知道方骥这号人物,马彪是从哪里找到的。”

何骏眼中寒光暴露,切齿道:“我不喜欢当棋子,更不喜欢有人拿我当白痴耍。”

鲁小骅尖声应和道:“我也是,我要那个马一侬上绞刑架!”

王驹揣起酒壶,起身道:“各位,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要开庭了。”

李修道:“好,我们这就去送马公子上绞刑架。”说着一抱肚子,“各位先走一步,我要去方便一下,我们法庭见。”

方骥呻吟一声,从长满杂草的污泥塘里挣起身来,一个不小心拉动了被铁棍敲断的右臂,喉中迸出一声鬼哭似的惨叫。

“好个鲁小骅,好个何骏,好个……咳咳……好个王驹!”方骥喘息着爬上岸来,浑身裹满了粘稠的灰黑色烂泥,每吸一口气,都有一股浓浓的恶臭撞进鼻腔,激得心口一阵烦恶。

“他们……怎么会知道是我?”方骥掩着左胸处一个细小的伤口哧哧喘气,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约好在天一茶馆见面的几只猎物,竟然会提前联手向自己发难,若不是他身手尚可,早被鲁小骅这一记匕首送进地狱。

“这个小警察的身手,强得不可思议啊……”方骥藏进泥塘边的一丛芦苇里,咬着牙剥下裹满烂泥的风衣,哀叹道:“不,若不是何骏那一记肘锤,鲁小骅绝没有击中我的机会,还有那个糟老头子王驹,装模作样地和我握手,掌心里竟然藏着淬了麻药的细针……嘶……开车把我扔进泥潭的,就是那个斯文败类莫书骐吗?好……好,我本来只想和你们做一笔交易,没想到你们竟然要我的命,既然如此,就怪不得我了……嘶……真以为……金主会是好惹的么?”

薛恕眯着眼躺在竹椅上,轻轻搔弄着怀里的灰色小猫,孙时坐在门边,为大狼狗梳理着打卷的毛。

“说起来,你这次的行动可险得很,那四个人都不笨,你的故事又漏洞百出……”坐在一旁的精钢轮椅上的萧融摇头道。

“怕什么?我就是要让他们识破。”薛恕笑道,“反正李修是花姐姐扮的,她始终控制着那四个人的思路,如果他们慌得失了方寸,花姐姐最后会点出一两个漏洞,帮他们找出破绽。”

萧融兴趣满满道:“哦?你仔细说说。”

薛恕道:“很简单,马一侬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李修那小子干得真不赖。不过马一侬的老子马彪也不是什么善茬,马彪的私人秘书方骥是金主会理事‘金蛛’的弟子——这是白隐君提供的消息。”

萧融听到白隐君的名字,不由皱了皱眉头。

“马彪的造船厂是金蛛的钱袋子,方骥是金蛛在屏州的代理人,这个家伙深得金蛛真传,手里控制着一张恐怖的消息网络。在马一侬被捕后,方骥略施手段梳理了将在十月二十八日出庭的法官、警察、受害者家属和证人的信息,恰好发现其中四个家伙身上为人不齿的污点,于是他开始连续不断地用一张含义模糊的字条来骚扰这四个人。”

“就是这些天各家报纸像疯了一样报道的莫书骐、王驹、何骏和鲁小骅?”萧融道,“马一侬受审后不到三天,这四个人的黑料就铺天盖地地出现在屏州各家小报上。”

薛恕点头道:“没错,方骥是个聪明人,那些小纸条上的字迹都来自这四人昔日的同事、同学和亲戚、邻居,当然,都是些近而不亲的人。换句话说,字迹的主人极有可能或直接或间接地接触到这四人的黑料,也极有可能为了金钱、美色、良心等等把这些东西透露出去。”

“所以那四个家伙就慌了神?”萧融道,“也难怪,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成日里被这样模棱两可的诡异字条骚扰,却不知道对方握着自己的什么把柄,真比钝刀子割人还难受。”

薛恕道:“所以啊,当方骥在庭审当天中午约这四人到法院对面的天一茶馆摊牌的时候,所有人都早早地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