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度的困扰(第9/11页)

“对不起,我和你无话可说,请你离开。”我拿起牛奶喝了一口,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抱歉,今天你不得不和我聊一会儿了。”徐良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纸,铺平在我面前的桌子上,蝇头小楷的字体看着眼花,只有“逮捕令”三个大字我看得真切。

“有证据了?”我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反倒释然了。

“嗯。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你的脚印。”

不可能!当天我带了好几层厚厚的鞋套,手套和头套也都装备齐全,我没有刻意去打扫现场,因为本身那房子就是我和戴莺合租的。在我杀人之前的痕迹,根本够不上定罪的证据。可是看徐良的样子又不像是在骗我,不知道他有什么证据拿到了逮捕令。

“连环奸杀案的凶手是一个女人,这样公布案情不怕被公众嘲笑吗?”我依然握有我的王牌。

“不,我想是你搞错了。逮捕你并不是因为之前四起连环奸杀案,而是你涉嫌谋杀了前几天那名残疾女青年——守雄。”

我愣了一下,发现他搞错了案件,冤枉了我。

“我没有杀她!”我勃然大怒。

“你再好好想想,我们在她门口走廊的墙上找到了一枚你清晰的脚印。”徐良看了一眼我脚上的皮鞋,“应该就是你现在穿的这双。”

我想起来,敲门时掉落到鞋子上的粉末,我在清理皮鞋时一只脚踩在了墙上,脚印就是在那时候留下的。虽然我在现场伪造出许多快递员的痕迹,可忘记销毁屋子外的重要证据了。

“这也只能证明我去过那里,没法证明人是我杀的。”

“你再想想为什么守雄的尸体会是赤裸的呢?”徐良露齿一笑,右边脸上立刻凹陷下去两个甜甜的酒窝。

看来徐良已经知道了一切,就差我自己的口供了。被冤枉的感觉不好,我此时能理解同样被冤枉的快递员沈大海的心情了,纵使百口莫辩,踏入罪恶的泥潭就难以自拔。

——只有六十度的热水才能洗净我手上的鲜血,哪怕我已经把手掌搓得起皮,温度不够的话,我依然无法忍受。只有水温达到了皮肤的临界点,我才觉得可以洗净双手,哪怕只低了一度,尸体身上令我作呕的血迹、气味和皮屑,就有可能会留在我的身上,挥之不去。

这种心理上难以跨越的障碍,一直困扰着我。而在守雄家里发生的一个意外,几乎将我推上绝路。

我拧开龙头,水流出一截之后,就再也没流过。我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弄湿我的手,就停水了。

我举着沾满了血的手,束手无策。检查了水阀,确实是打开的状态,我找不到其他的原因,但总不能就这样下楼。虽然公寓楼开电梯的工作人员视力不佳,但近在咫尺不可能逃过她的眼睛。

找遍了守雄家所有的衣柜,也没有找到手套之类的东西。我这才想起,残疾的守雄没有戴手套的必要。

在现场待的时间越长,风险也越大,我必须快速离开了。看着守雄的尸体,我脑海中闪现出一个绝妙的主意。守雄脚上穿着五指的黑色丝袜,我把它们脱了下来,套在了自己手上,弄成了长袖手套的样子。为了不让警察猜到我脱掉丝袜的用意,索性把守雄的衣服都脱光,反正这是连环奸杀案的凶手干的。

黑丝袜有效地帮我避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在乘坐电梯下楼的时候,我看见了电梯门口张贴的停水通知,今天是这座公寓楼清洗楼顶水箱的日子,所以停水四个小时。

回到家里,我才得以彻底清洗干净手上的血迹。那双丝袜被我放在洗手盆里烧成灰,冲进了下水道。

徐良告诉我,他在看见停水通知的时候,就想到了凶手没有办法用水来清洗的问题。没有实施性侵却脱光了被害人衣服,显然是发生了意外的状况,结合尸体腿上丝袜的勒痕,徐良询问了电梯里的工作人员,证实有戴着长袖手套的人出入过,由此特征锁定了嫌疑人是女性。

“一定是守雄掌握了你的重要机密吧。”徐良问我。

“我到那里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她说她有了决定性的证据,听起来她可能知道凶手是谁了。”

“既然人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伪造现场?”

徐良问住了我。我总不能告诉他,是为了让沈大海成为连环奸杀案的凶手,将我杀人的案件也扣在他头上。

“我只是为了钱,让案件看起来和我推理的一样,这样杂志就会多发表我的稿件,多赚点稿费。”

“那么你拿到关键性的证据了吗?”

“没有。被凶手抢先了一步。”到了这个时候,只要不涉及我的秘密,其他事情我对徐良都毫无保留。

“你想过没有,也许守雄根本就没有证据。”

我不赞同徐良的观点:“那凶手为什么还要杀了她?也许她自己就是证据。凶手一定也会看《大推理家》栏目,守雄从栏目中筛选出了两位怀疑的对象,其中就包括了我和凶手,于是她虚张声势地向我们两个人都发布了有重要证据的信息,如此一来,在见面的时候,凶手就会露出真面目了。守雄与凶手相约见面的时间可能比我提早一个小时,结果她被凶手灭口了。势单力孤的守雄不可能不做任何防范措施就和凶手见面,但你们警察似乎还没有找到证据。”

“防范措施?会是什么?”

“她有一个同伴。”我推测道,“守雄先将重要的证物放在了同伴那里,告诉同伴如果自己出事,就将证物交给警察。守雄在被凶手逼问的时候惨遭杀害。但凶手应该没有拿到证物,我到现场的时候凶手逃得很匆忙。”

似乎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徐良点点头。

这是博取徐良信任的最佳时机。我告诉他。凶手给我寄了剪刀的事情,并且按照我眼下的推理,真凶就在“飞思”美发店里。

徐良起身整了整衣服,端起我面前已经变凉的牛奶,对我说:“具体的调查,我们还是回警察局里再细谈吧。”

窗外,路边的警车上下来两位身着制服的警察,徐良迎面朝他们走去。

我想他们是来逮捕我的吧。

还没吃饭的缘故,胃开始痉挛,我捂着肚子伏在桌子上,直不起腰来。

两位警察来到我的面前,依程序向我出示了证件。

“苏湘宁小姐,有关您在《大推理家》上发表的推理,我们有些地方想要请教。”警察恭敬地说道。

我疑惑道:“你们不逮捕我了吗?”

“逮捕你?为什么?”警察表情困惑。

不对!事情似乎有点奇怪了。

“你们有个同事叫徐良吗?”

“徐良?”两个警察互相交流了一下,问,“是我们辖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