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兵(第7/9页)

“是这家伙先打过来的好吧。”

“人家只是个孩子。”

冈田君不断挣扎,试图逃跑,但男人比外表看上去还要强壮,被压制住的手臂根本无法动弹。仔细一看,他的手臂十分粗壮,就算冈田君每天早起跑步锻炼身体,也敌不过大人的力量啊。

“好,那弓子走到学校前庭去,把衣服给脱了吧。”男人说。

他到底在说什么,是我听错了吗?

“快点儿,你要是不听话,我可就扎下去了。反正我已经自暴自弃了,怎么也要拉这小子做垫背的。”男人大喊大叫,表情极其可怕。

冈田君与男人相反,显得十分冷静,他一边抬头看着男人,一边扭动身子。对抵在脖子上的小刀皱起了眉头。

“听到没?给我到校园里去。”男人说。

弓子老师肯定吓得不轻,而且十分慌乱,但她还是小声对我说:“快到办公室去,请老师报警。”原来如此。如果我一个人的话,说不定能够离开这里!我不由得想,老师真是头脑清楚,值得信赖。但男人的直觉很敏锐,他马上对着我大吼:“你也给我过来。”我暗地里骂了一句脏话,看向天空。如果是爸爸,这个时候会怎么做呢?

校园里一反常态,没什么人走动。高年级的学生恰好在进行课外活动吗?平时总有很多人在这里踢球,但现在只有零星几个跑步的。

我们从教学楼后面走出来,移动到了校园一角。

“你只要走到中间去,脱得精光,我就放过你。”男人依旧架着冈田君,用下巴指了指校园中央,“要是敢说个不字,刀子就下去了。”

居然让人家脱衣服,真是小孩子气,我心想。弓子老师抖个不停,不知道她是在生气,还是在害怕。

冈田君一刻不停地继续挣扎着。

“你给我老实待着。”男人动了动刀尖,好像真的碰到了冈田君的脖子。因为冈田君发出了小小的悲鸣。

弓子老师大叫:“快住手。”

该怎么办?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焦急,几乎要急晕过去了。我到底该怎么办?

这也是个“问题”,我猛地想到。是“问题儿童”和“答案儿童”。面对这个状况到底该怎么办?我必须找到答案。

身边的东西——我脑海中浮现出这几个字。爸爸不是在电话里说过吗,要利用身边的东西来当武器。我环视四周。此时我面对校园,站在一棵树旁边,后面是铁丝网。

我不可能把树拔起来当武器。但我稍微抬起头,看到树枝间露出一个绿色的东西——那里卡着一个球。

躲避球夹在树枝中间。

这不就是被认为是冈田君弄丢的那个躲避球嘛。这个高度,我只要伸手就能够到。因为被枝叶遮挡,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来。这只球可能是碰巧被打上去,卡在那里的吧。

我打算把球拿下来,朝男人身上扔。只能那样了。可是冈田君还被架着,球也可能打到他,又或者不小心碰到刀刃,那就更危险了。要是能正好打中后面那个男人的脸就好了,但我没把握自己能扔得那么准。

正当我烦恼的时候,男人突然对我说:“喂,你可别给我搞小动作。”吓得我又不敢动弹了。

我跟冈田君对上了目光。他的眼神仿佛在说:“我没事的。”

我迷惑不已。

他又说:“把这男的干掉。”

“可我不敢啊。”我用眼神回应。

“刚才我的确被这把小刀吓到了,但现在没事了。我不怕了。”冈田君眼神中透着毅然。

“你敢逞强,我就杀了你。”男人吼道。

弓子老师已经哭了出来,并大声叫着:“快住手。”

“喂,弓子,快把衣服脱了。快点儿,先从那件丑得要死的外套开始。老师,加油啊。”

弓子老师似乎已经陷入混乱,只见她一边哭,一边把手伸向运动服的拉链。这把我吓了一跳。事情到底会变成怎样呢?!

“你看,这都是为了学生啊,你得加油哟。”

大人们越是混乱不堪,冈田君就愈发冷静、稳重。当我觉得他似乎已经变回平时那个闷闷的冈田君时,却听见他小声说:“要是你敢捅我,我绝对会拉你当垫背的。”我不由得毛骨悚然。

就在此时,那个男人又叫了起来。“呃,那是什么?”他发出声音的同时,还踉跄了几步,之后以手掩面,身体倾斜。

“好刺眼。”他呻吟道。

冈田君的动作好快。那个男人的手刚放开他,他就跳了开去,翻转身体,挥动手臂,由下往上挥出了一记右拳,击中男人的下颚。臂力,再加上跳跃的力量,使得他这一击有如火箭炮般凶猛。

男人应声向后倒去。

我哑然,既没有得救了的想法,也没有终于把他干掉了的感叹,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可是,冈田君不一样。他又一跃,骑到倒地的那个男人身上,不断挥动拳头,疯狂地殴打着他。

“冈田君。”弓子老师叫了他一声,但他并不停手,就像疯了一样,对着男人猛打。

我也叫着“冈田君,冈田君”,但他似乎完全听不到。

过了一会儿,我们听到警车的声音。警笛声越来越大,尽管如此,冈田君还是没有放开那个男人。

我伸手把树枝上的躲避球打了下来,又马上捡起,狠狠地砸了下去。球击中冈田君的后脑勺,终于让他停止了暴力。

过了一两天,事情终于真相大白了。

不消说,弓子老师根本没有错。

只是一个相识的男子单方面喜欢上了弓子老师,并主动纠缠上来而已。恶作剧电话等行为愈演愈烈,最后甚至演变为在学校的墙上涂鸦,甚至闯入校园,还把冈田君给抓住了。

不过,男人并没去过学校对面的那个超市的屋顶。

用望远镜偷窥的是另外一个男人。

负责看守广告气球的人后来把照片冲洗出来,那上面的确拍到了用望远镜的男人。

那是我的父亲。

当时,父母并没有把他们离婚的消息告诉我。

他们烦恼了很久,不知该选择怎样的时机、以怎样的方式告诉我这个事实,最后决定,先以父亲到国外出差为借口,观察一段日子。

父亲原本就经常出差,但那段时间他根本没去国外,而是住在公司的员工宿舍里。据说,母亲命令父亲“不准到家附近来”,别说是我,就连电话也只能每周打一次。离婚的原因是父亲经常不在家,且跟客户那边的女职员发生了外遇,恐怕对母亲来说,就算父亲付出再多令他痛苦不堪的条件,也无法弥补她所受到的伤害吧。

可是,父亲却对自己的儿子,也就是我,十分关注。

在我也有了孩子之后,总算明白了这种感受。我总是很在意孩子在学校的生活是否顺利,是否“好好度过了每一天”。每当我开车经过学校附近时,总会看着校园,一边想着“我家孩子在不在里面呢”,一边四处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