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飞起来也是八分(第7/15页)

“嗯,那是当然。”我边说边举起双手。

男人走过来,轻触我的衣服。“这里应该还没暴露吧?怎么护士站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毒岛先生嫌她们烦,都赶走了。这样一来我们也能自由检查一些东西。”男人说着,直起身来,“好,你可以进去了。就在通道尽头。”说完,他拍了拍我的屁股。

在病房入口,我又被搜了一次身。那里站着一个我见过几次但不知道名字的男人,他像机器人一样面无表情,检查着我身上的东西。因为他的脸型有点像豹子,我暗自给他取了个“机器豹子”的外号。机器豹子把我的包放到入口附近的架子上,顺便又把我屁股口袋里的钱包也拿走了。

还真够彻底的。

病房很宽敞。

这里与沟口先生在楼下住的大病房截然不同。放了一整套待客用的沙发后,空间还是很大。连病床都是特大号的,要是再挂上一幅画,简直就是酒店套房了。我一边想着一边往旁边看去,那里果然挂着一幅画,甚至还有个大衣柜。

毒岛先生躺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看起来十分放松。他嘴角带笑,但那好像要把我一口吞掉的凌厉眼神却与往常完全不同。

我先打了个招呼,然后老老实实地低下头说:“不知道您也在同一家医院里,所以没能及时问候,十分抱歉。”

“你不知道就不能怪你了。”毒岛先生心情似乎不错,他爽快地说,“应该说,如果被你知道了我在哪里,那才是大问题。”

“对不起。”我又低下了头。

“喂,高田,这就是那个。”窗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这才发现那里站着一个人,不禁吓了一跳。原来是常务。他个子高大,肩膀宽阔,是个轮廓分明的美男子,传闻以前还给什么杂志当过模特,但对我来说,他只是一个毫无人情味的恐怖上司。

常务递给我一个信封。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用手去碰,常务却说:“别担心指纹之类的问题,警察又不会调查这玩意儿。”说完他又把信封往前推了推。

里面有张纸。用打字机打了一行字——“毒岛不会变老了”。不知对方是不是觉得只有这行字孤零零的,信纸右下角还贴了一小张贴纸。

“这是什么啊?”

“树叶贴纸呗。不知道是故意恶作剧,还是别有深意。”

“绿色的叶子吗?”那片绿色的小叶子看起来像草叶,又有点像青菜叶子的尖端。

“又不是四片叶子的三叶草。”常务笑着说,我却觉得这贴纸有些吓人。

“你怎么想?”常务问。

我还无法判断自己所处的立场是否能随便说出看法,便回答道:“不过,看这威胁信和孩子气的贴纸,倒是觉得跟那时撞上我们车屁股的司机很像。”

“什么意思?”

“那男人一开始还战战兢兢地向我们道歉,后来却直接拿枪指着我们,我总觉得他有种孩子气跟暴戾混合在一起的感觉。”

“原来如此。难怪你说威胁信和贴纸配在一起正合适啊。”

“两天后是我生日。”毒岛先生在床上说。

“生日快乐。”我马上回过头,恭敬地说。

毒岛先生却略带苦笑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指那张纸片。上面说我不会变老了,意思是说我会在生日前被袭击。你们说是吗?”

我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表示赞同,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当你不知道该说什么时,闭上嘴巴是最明智的选择。

“对了,高田,你把照片弄来了吗?”常务说。

“啊?”

“啊什么啊?”

“其实那个呢……”

“什么其实那个啊?”

“那个,很对不起。”

“什么那个很对不起啊?”

“相机。”

“相机?”

“坏掉了。”我老实地说。

我知道常务体内的怒火开关被打开了。既没有声音,也没有亮灯,但他的表情明显绷紧了,缓慢地向我靠近。

“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你知道这件事有多重要吗?!”

我无法反驳。这是当然的,我根本找不到任何借口,只能大声说对不起。

“我还可以把你脑袋切开,从里面抽取记忆哦。”常务不停扯着自己的领子。

我再次道歉。心里在想,沟口先生是不是应该跟我一起被骂呢。

此时,两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一个是我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常务正在发火,我自然不敢查看,而且肯定又是烤肉店的广告,看不看没什么关系。

另一个声音是从病房一角传来的。我往那边一看,马上明白了声音的来源。原来是常务曾经提到过的运送食物的小型电梯,电梯到达时,会发出轻快的提示音。

“啊,要我去叫人吗?”我觉得什么都不懂的人不方便准备膳食,便要走出病房去叫护士。

但毒岛先生马上说:“啊,不用了不用了。”同时房间里又响起一个低低的、类似引擎运作的声音。仔细一看,原来是毒岛先生的床头抬了起来。

机器豹子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小型电梯前,把里面的东西放到托盘上,关上门,转身走向毒岛先生。毒岛先生坐在一张简易小桌前,高兴地说:“哦,看起来很好吃呢。”

“失礼了。”机器豹子说着,把叉子插进蛋糕里。我正惊讶他怎么敢对毒岛先生的食物做那样的事,但很快发现,原来他是在试毒。他戳起一块蛋糕放到嘴里,然后对毒岛先生说:“请用。”

“为什么我的饭要先让部下吃啊。”毒岛先生苦笑道。

“沟口先生总在网上看美食日记。”我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

“啊,那是我告诉他的。”毒岛先生一边拿起叉子,一边平淡地回答道。

我其实也没怎么怀疑,但还是感慨道:“原来是真的啊。”

“有什么问题吗?”

“不,那真不得了。”我反射性地想说飞起来也是八分,“怎么会有呢?”

“我以前想开西式点心连锁店来当副业呢。还进行过融资,准备收购些小点心店。”

“原来如此。”

“唉,可惜发生了很多事,最后还是没成功。”

毒岛先生口中的“发生了很多事”中的“很多”,在我听来充满了暴力和骚动的气息。

“喂,高田。”一直站着不动的常务把脸转向我,说,“总之,你不能把那个家伙的脸给忘了,要是见到长得像他的人,马上联系我。”

“是。”我回答道。糟糕了,我有预感,要是毒岛先生这次真有什么意外,那责任肯定就是我来担了。要是到时候真开始战后审判,我肯定是最适合不过的牺牲品。

我心情郁闷地走回大病房,一无所知的沟口先生正和一位资深护士相谈甚欢,这更让我提不起劲来。我真想劈头盖脸地说他一顿,数码相机被弄坏,这件事可比沟口先生想象中的要严重很多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