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飞起来也是八分(第9/15页)

沟口先生明白我已察觉到现状,点了点头。“快走,别让他跑了。”说完,他就拄着拐杖,踏着富有节奏的步子走向电梯间。

我赶紧跟在后面。

“他是怎么知道这家医院的?”我问,“为什么那个大婶能认出那个男人呢?”

电梯来了,我们跳进去。里面很挤,让人心情烦躁,但沟口先生拄着拐杖,倒是让周围空出不少,连我都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了。电梯里的人都盯着数字键盘,不发一语,我也没能继续发问不过沟口先生可能一开始就没打算回答我。

到了一楼,沟口先生又咔哒咔哒咔哒飞快地往后门走去。

“怎么办,我们手上又没家伙。”我跟在他旁边说。我把枪放在车上了。

“空手也没问题吧,就空手。”

“可是那家伙车上有枪啊。”

我们从后门走到外面,门外就是自行车停车棚,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他戴着一副有颜色的眼镜,头上还有一顶帽子。身上的衣服全都大了几个码,看上去像hiphop爱好者。

“就是那家伙。”沟口先生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

“是那家伙吗?”我觉得那人跟当时在车里看到的人体格有些不一样,莫非那人走出驾驶席后就是这个样子吗?

想必沟口先生照例是做事不经思考吧,他对我的话充耳不闻,飞快地靠过去。另一头的男人可能也想不到,这个拄着拐杖的病人就是当时碰瓷的人,只见他浑然不觉地站在原地。

沟口先生没有放慢速度,直直地冲向了那个男人。正面冲撞。因为是突袭,男人马上跌倒在地。沟口先生也失去了平衡,但在“哎呀”、“痛死了”、“嘿”几声之后,他成功地用拐杖撑住地面,没有跌倒。

男人试图站起来,我马上踩上一脚。男人又倒了下去。

我飞快地扑了上去,双腿压住他的双手,整个人骑在他身上。不能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男人挣扎着,因为本来就瘦,自然也没什么力气。他根本挣不开我的束缚。

他转而发出咒骂,不过脸上挨了我两拳就安静了。真没出息。

随后,我担心被别人看到,便站起身来,顺便把男人也一把拽起。

我们以站姿对峙,我正想往他肚子上再来一拳,让他停止挣扎,沟口先生插进了我们中间。

沟口先生的介入十分勉强,我们三个大男人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紧紧挨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像夹着一个病号服男人的三明治。真恶心,我马上退了开去。

“小子,你给我小心着点,不要再接近那个人了。”沟口先生用刻意压低却充满迫力的声音——也就是平时干活儿时的语气说。

我也点头道:“你现在这样,已经吃不了兜着走了。”

男人的表情扭曲了。他明显意识到了自己的颓势,虽然试图唤起体内的斗志,但我一眼就看出,他失败了。

见到敌人比我预想的还要没出息,我同时感到了愕然和安心。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男人惊恐地指着我们说。

“你管我们什么关系!”我往旁边移了一步,与沟口先生并肩而立,然后把脸凑过去说,“你说什么蠢话呢?!”接着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扭到背后,“沟口先生,要把他带过去吗?”

“算了,今天就先放过他吧。”

“呃……”我陷入混乱,他到底在说什么呢?怎么处置这男人,还得毒岛先生拿主意,但至少绝对不能就这么放了他。

“听到没?不要再接近那个人了。我们现在对你还算客气的,今后会时不时注意你一下。你小子的做法在我们看来简直是太天真了,看你这种大外行干活儿,老子根本不想奉陪,而且越看越生气。在我们这些专业人士眼中,你这种简直就是过家家。”沟口先生亢奋地说。

男人弓着身子说:“对不起。”

最后,男人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开了。

怎么能让他轻易逃走?!

我正准备追过去,身前突然出现了一根拐杖。

“沟口先生,你干什么?他要逃了。”

“算了,这样就够了,反正他也只会欺负缺钱的弱者。我们这些专业人士一露面,他就不会再来了。”

“欺负弱者?”

“她好像在哪个停车场把这个家伙的车给撞了,明明只是一点擦伤,这男人却又是要修理费,又是喊脖子痛要医药费,还威胁她呢。其实,就跟我们干的那些事差不多。”

“你在说什么呢?”

“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后来就变成她欠那人的钱,还不断被压榨利息。最后实在还不上,那人就时不时跑到这里来给她添麻烦。”

“啊?”我实在不耐烦了,“你到底在说谁啊?”

“当然是刚才那位佐藤小姐啊。”沟口先生的语气也变成吵架时的样子。

“佐藤小姐是谁啊?”

“你不是刚见过吗,就是医院里的清洁工大妈啊。”沟口先生理所当然地说完,转身走向医院大楼。

“不是毒岛先生那件事?”

“跟毒岛先生有什么关系?人家可是被死死纠缠,躲到医院的储物间里哭哦。高田,你把毒岛先生当成那样的人了吗?”

我都不知该如何反驳了。“也就是说,沟口先生在储物间里碰到清洁工大妈在哭,就挺身而出助人为乐了呗?”

“不是那样还能是怎样?”

“不,除了那个还有很多事。”从你的说法来看,我无论如何都会联想到毒岛先生那件事。

“高田,我说你啊,不也把刚才那个人跟上次的男人弄混了吗?你难道分辨不出来?”

“嗯,一开始我的确觉得很奇怪,但等我认定他就是那个人之后,就没再怀疑了。”

“话说回来,沟口先生你卖了这么大的人情给清洁工大妈,到底有什么好处呢?”我在与他一同走回病房的路上询问道。

沟口先生一边敏捷地拄着拐杖前进一边说:“就是助人为乐。”但他似乎很不适应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怎么可能……”

“呵呵。”沟口先生很快就承认了,“不过啊,最近我总会想起一些事情来。”

“什么事?”

“冈田跟我说要辞职的时候,曾经这样说:‘我的工作总是让别人怕得想哭。看着别人那么痛苦,我一点都不快乐。’”

“嗯,因为沟口先生的工作本来就讨人厌嘛。”原来如此,那个叫冈田的男人原来是满口理想论的热血青年啊,我想着。

“当时我也笑他说:‘要是能做得开心,那就不是工作了。’”

“您想起这个了啊。”

“最近我开始想,是不是也有不让他们面露痛苦的办法呢?”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