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南瓜王国(第21/23页)

“斯托雷切先生,”那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这个愚蠢的问题。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服从我的命令。因为你是我的囚犯。”

“啊,我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口气。这是你一贯的腔调,妄自尊大……”

“丑话说在前面,斯托雷切先生。你给我听好了,门只能打开一次。”

听到这儿,巴纳德感到不寒而栗,两腿发僵。

“明白了吗,斯托雷切先生?我就再重复一次好了,希望你牢记在心。允许你把门打开的次数只有一次,仅此一次,重试无效。你从这四扇门中选中任意一扇后,在打开它的同时,其余的三扇门就会自动锁上,再也无法开启。”

男人以一种颇为自信的语气结束了话语。接着是一阵沉默。隔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他又开口道:

“假如葆拉死了,你们俩曾经的美好时光便一去不复返。而你,将重新做回一个美国人,孤苦伶仃,愁肠百结。葆拉是无人可以替代的,如果你想搭救她,那就在打开任何一扇门之前,仔细甄别每一个图形,充分思考它们的含义。”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他的那种不可一世的态度实在令人作呕。

“斯托雷切先生,这就是我给你出的谜语。这四个图形虽然简单,但是它们的含义却非同小可,关乎数以万计的人的性命。”

声音停顿了下来,故弄玄虚般地拉长了间隔。

“你懂的吧?你应该懂的。你曾经十分了解这句话的含义,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你是忘记了自己肩负的重要任务。能读懂它的意思的人只有你。你绞尽脑汁也好,搜肠刮肚也罢,总之,你要解开这些图形的谜底,打开代表最终目标的那扇门,救出你心爱的葆拉。你是可以做到的。那好,斯托雷切先生,我的话到此为止,祝你成功。”

声音消失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巴纳德一个人,他感到惊恐万分。葆拉的生命取决于自己的一次判断,自己一旦判断失误,这个女人就会因此送命。

那人是在虚张声势吧?他有些怀疑。这时,耳边又响起了被吊在地下小屋里的那个人的声音:

“那帮家伙对女人也不会心慈手软的。”

巴纳德的内心在煎熬,脊背上感到阵阵发凉。他走到门边,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那些图形。

图形看上去不像是能有什么含义。他不清楚这些图形究竟在表现什么。每一个图形都在牌子顶端靠中间的位置印着“V605、PUMPKIN”的字样。

他从最左边的一个开始,将四块牌子挨个地端详了一遍,然后又从头再来。渐渐地,他感觉眼睛开始花了。他两腿发软,瘫坐在房间的中央。从天花板上投射下来的灯光像一道道的热流打在他的身上。

这些图形有什么意义呢?巴纳德感到强烈的愤懑,自己从未见到过如此古怪的图形,一次也没有过,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东西的含义呢?

他感到脑袋似乎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地越夹越紧,头痛的感觉开始发作。他不自觉地用双手捂住了脑袋。

他“啊”地叫出了声。大脑像是被锥子刺了一下似的感到一阵剧痛。他连蹲着都觉得难受,便在地板上躺了下来。就在这一刻,他听到了一些声音,数以万计的生命的声音——

事到如今,他终于意识到,在自己的听觉深处淤塞了大团的噪音,这噪音像是由无数人的哀号汇集而成,如同厚重的云层一般。这些虚无缥缈的声音一点点地复苏了。它们一直潜伏在那里,时时刻刻地存在着。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不,是假装没有意识到而已。是一种罪恶感夺去了自己的记忆。

最终目标?!

这会儿,可怕的记忆从意识深处的黑暗中被唤醒了。自己的大脑始终隐藏着一件荒唐透顶的事情。而自己则一直在装糊涂,仿佛事不关己。如今,它开始蠢蠢欲动,从记忆的深处逐渐显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可是,这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不可理解了。自己的过去究竟有过怎样的经历?自己身边突发的一连串无法解释的混乱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一刻起,他开始一点一点地明白过来了。是时间,自己对于时间的设定犯了认知上的错误。

巴纳德站了起来,走到其中一个图形的前面。

明白了,这个图形的含义弄懂了。自己刚才对着这个图形看了一遍又一遍,而实际上,自己以前就曾无数次地看到过它。

然而,他呆立在那里,越是对着图形长久地注视,就越是感到难以置信。这种感觉像是一股强劲得难以抵挡的力量向巴纳德袭来,使他的嘴唇不住地抽搐着。

自己一直在逃避。忘却总是给人以愉悦和安全感。因此,自己不愿意回归现实。无论如何,也不想重新回到这一图形所揭示的可怕的现实里去。

他感到一阵目眩。当焦点恢复后,目光里浮现出另一个他久已生疏的图形。对于巴纳德而言,这个图形同时也是一幅真实的、意义重大的景象。

PUMPKIN、PUMPKIN、PUMPKIN、V605、V605、V605——这些令人不寒而栗的咒语原来是这个意思。他终于完全懂了。所谓的“南瓜”不是别的,正是他自己。

巴纳德呆立着,心中一片茫然。他叹了口气,然后打开了那扇门。眼前出现了一条狭长的走廊。

他走进一个宽敞的大厅,迎面是密密麻麻的仪器和表盘,还有操纵杆和驾驶席。驾驶席的前方是填满整面墙的大玻璃窗,可以看到地平线上长长的海面,以及海对面的临海城市。数不清的小小的人影正在拼命地游向那座城市。

两个坐椅是挨在一起的。巴纳德朝着右侧的座椅走了过去。

巴纳德边走边从口袋里摸出那个银光闪闪的小手柄。右侧座位的前面放了一台黑色的小型仪器,他将手柄插进这台仪器的顶部,拧紧。

“你都明白了?”

身后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清脆、冷峻。

巴纳德转过身,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珍珠,用拇指和食指夹着,向她伸过去。

“你就是用这个把我引来的?”

巴纳德问。

“巴尼,你是不是觉得我过分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的祖国啊,和你一样……”

葆拉从身后的一扇门中走出,一面说着,一面朝着他款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