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女人(第9/11页)

现在,房间里有种发霉、死气沉沉的气息,但屋里还是有吊在天花板上的灯泡、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桌上有一个塞满烟蒂的玻璃烟灰缸和两个塑料咖啡杯,里面覆盖了一层又绿又黑的霉菌。地板上有个瘪皱的香烟盒。雷布思一脚把香烟盒踢到了堆起来的椅子下面。

“这儿没啥东西,”他说,“但这儿能待。坐下吧,想喝点什么吗?”

她似乎没听懂。“比如?”

“我也不知道,咖啡?茶?”

“健怡可乐?”

雷布思摇了摇头。

“那么有苏格兰软饮料[7]吗?”

他笑了起来:她在跟他开玩笑。他受不了看她不开心,尤其是为了像肯尼·瓦特克斯这样配不上她的人。

“萨米,”他问道,“肯尼有叔叔吗?”

“汤米叔叔?”

雷布思点了点头,“就是他。”

“他怎么了?”

“呃,”雷布思跷起了二郎腿,“你对他了解多少?”

“肯尼的汤米叔叔?不太多。”

“他是做什么的?”

“我记得肯尼说过,汤米叔叔在某个市场中有个货摊。”

“就像布里克巷市场?他卖假牙吗?”

“也有可能他仅仅是替市场货摊运货的,我实在是记不大清楚了。”

运送偷来的赃物?交给他赃物的贼是不是跟他们刚刚抓到的那个人一样?那个装作自己是狼人的家伙?他心里想着。

“不管怎样,他偷了不少东西。”

“你是怎么知道的?”

“肯尼告诉我的。至少,我认为他偷过。否则我怎么可能知道?”

“肯尼在哪儿工作,萨米?”

“城区。”

“嗯,在哪家企业工作?”

“企业?”

“他是个快递员,对吧?他是为一家公司工作吧?”

但是她摇了摇头。“他有足够的常年客户,因此自己干。我记得他说过他之前工作地方的老板很恼怒[8]。”她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他,脸变得通红。她都忘了她是在跟自己的爸爸,而不是在跟某个警察说话。“对不起,爸爸,”她道歉道,“他的老板很生气,因为他私下抢走了好多生意。知道吗?肯尼很棒,他知道所有的窍门,知道每栋楼都在哪儿。一些司机在找不到某些小的通道,或者看不懂街道的号码时便晕头转向。”是的。雷布思注意到了,有些时候街道的号码似乎毫无逻辑,就好像跳了过去一样。“但肯尼却不会迷路,他对伦敦就像对自己的手背一样熟悉。”

对伦敦非常熟悉,包括所有的路和捷径。骑着摩托,你能瞬间穿过伦敦。街道,小巷,一瞬间就穿过了。

“他骑的是哪种车,萨米?”

“不知道。好像是川崎摩托之类的。他有一辆是专门工作时用的,因为不重,还有一辆是周末骑的,那是辆货真价实的自行车。”

“他平时把车停哪儿?丘吉尔地产周围不可能有太多安全的地方吧?”

“附近有不少车库。都被破坏了,但肯尼装了一扇加强的门。就像诺克斯堡一样坚固。关于这个,我总是开他玩笑。诺克斯堡都比这儿要好看守一些。”她的声音平静下来,“你是怎么知道他住在丘吉尔地产那儿的?”

“什么?”

她提高了声音,变得好奇起来:“你是怎么知道他住在丘吉尔地产那儿的?”

雷布思耸了耸肩,“我想是那天夜里在你家附近遇到他时,他告诉我的。”

她开始回想,试图回忆出那时的交谈。但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什么都没想起来。而雷布思也在想着什么。

就像诺克斯堡一样。这地方用来存放偷来的赃物很便利。或者是存放一具尸体。

“那么,”他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椅子拉得离桌子远些,“告诉我你认为发生了什么。你认为他一直在对你隐瞒什么?”

她盯着桌面,慢慢地摇着头,一边看一边摇,最后说:“我不知道。”

“那么,你们有没有为什么事情争吵过?也许一直争吵的事情?”

“没有。”

“也许他嫉妒?”

她发出了一声无奈的笑声,“不是。”

“也许他有其他女朋友?”

“没有!”

看到她的眼睛,雷布思感觉到内心的一股歉疚感。他无法忽略她是自己的女儿,同样也忘不了他必须跟她聊这些问题。不知道怎的,在这两难之间,他对女儿如此心急。

“没有,”她温柔地重复道,“如果他有了别人,我会知道。”

“换种说法,朋友。那他有没有关系亲密的朋友?”

“有一些。也没多少。我是指,他之前提到过,但从来没把我介绍给他们。”

“你有没有试过打电话给他们?也许他们中的某个人会知道些什么。”

“我只知道他们中两个人的名字。他们跟肯尼一起长大,叫比尔和吉姆。还有个叫阿诺德的,肯尼提到过他。另外有个骑自行车送信的,他名字是罗兰或者是罗纳德,反正是个挺时髦的名字。”

“等等,让我把这些记下来。”雷布思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和钢笔。“好的,”他说,“有比尔、吉姆。还有谁来着?”

“罗兰或者是罗纳德之类的。”她看着他写着,“还有阿诺德。”

雷布思坐回椅子上。“阿诺德?”

“是的。”

“你见过阿诺德吗?”

“没有。”

“肯尼提过阿诺德什么吗?”

她耸了耸肩,“他只是肯尼过去经常遇到的一个人。我想他也是为货摊工作的。有时他们一起出去喝个酒。”

会是同一个阿诺德吗?弗莱特的那个秃头性犯罪告发者?可能性有多大?出去喝酒?他们看上去不像是酒肉朋友,如果认为是同一个阿诺德。

“好吧,”雷布思说着,合上了笔记本,“你有肯尼最近拍的照片吗?拍得不错的,那种好看且一眼能分辨出是他的照片。”

“我能找到一张。我屋子里有一些。”

“好的,我请人开车送你回家。然后你把照片给送你回家的人,他们会带给我。我们得先将肯尼的描述散播开去,那是首先要做的。同时我做一些调查,看看我能跟上哪些线索。”

她笑了:“这并不是你负责的地段,对吧?”

“不是,这根本不是我负责的。但有些时候,如果你看着什么东西,或者某个地方太久,你就看不清那里有什么,有时需要换双新的眼睛才能看清楚什么正盯着你看。”他正想着弗莱特,想着弗莱特把他弄到这儿的原因。他也在思考,他自己,雷布思,能够聚集足够大的影响力来进行对肯尼·瓦特克斯的调查。没有弗莱特的支持,也许毫无可能。不,他到底在想什么?看在上帝的分儿上,这是个失踪的人。必须进行调查,而且关键时刻,他不能指望任何优待和好处。“我想,”他问道,“你不知道它的自行车是否还停在车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