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天(第5/8页)
“你上了法庭也会这么说,对吗?”雷布思开玩笑道,“你那位贵得不得了的辩护律师也会站起来这样跟法官和陪审团辩解吗?”
“可能我当时没想着回家。”詹尼说道。雷布思一听,双手紧握在一起。
“非常有可能!”他说,“你开着那么好的车,肯定想一直开到海岸边。或许你想一股脑开到边境去——”
“不过,詹尼,我们认为事情原本是这样的。”克拉克插话道,“谢尔盖·安德罗波夫因为一张光盘担心不已……”她一提到“光盘”这两个字,就见詹尼的目光转向雷布思。雷布思夸张地眨了眨眼睛。“或许他跟你提到过,”克拉克继续说,“也可能是跟他司机说的。问题是,他说了句话,说想让亚历山大·托多罗夫死掉,现在,托多罗夫真的没命了。假如那盘带子曝光的话,安德罗波夫先生就逃不掉了,很可能得离开英国,或者被驱逐出境。苏格兰本来是他的避难所、安全港。他回莫斯科后只能接受公开审判。假如他离开这里,所有那些有利可图的勾当就会随他离开,还有他那上千万资产。这就是为什么你决定和查尔斯·里奥丹谈谈。结果,谈话解决不了问题,紧接着他就昏迷不醒了——”
“我甚至都不认识查尔斯·里奥丹这个人!”
“有意思,”雷布思说道,带着嘲讽的意味,“他在国会可是你们银行某件艺术品的主要赞助商啊。假如我们到处去打听打听的话,肯定会发现你在某个地方见过他……”
“我觉得你并没打算杀死他,”克拉克补充说,努力想表露自己的同情,“只是想把那盘带子毁了。你把他撞倒了,然后到处找带子,结果却犹如大海捞针……因为他那屋子里有成千上万盘带子。所以,你就放火了,火势不太可能会毁掉整座大楼或者让里面的人丧命。你只不过想烧毁那些带子。因为实在太多了,你无法全部带走,也来不及一个一个找。于是你就把一张纸塞到一瓶洗涤剂里,点着它,然后自己离开了。”
“真是胡说八道。”詹尼说道,显得很激动。
“问题是,”克拉克继续说,没理会他,“隔音装置被证实存在火灾隐患……里奥丹死了之后,我们就开始寻找这两起谋杀案嫌疑犯——安德罗波夫似乎是最可疑之人。因此,詹尼先生,你所有那些功夫都白费了。查尔斯·里奥丹死了,白白死了。”
“不是我干的。”
“你说的是实话吗?”
詹尼点点头,眼睛盯着别处,就是不看面前这两位侦探。
“好吧,”克拉克说,“你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她合上文件夹,将照片收集起来。詹尼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幕。克拉克站起身来。“这件事差不多搞定了,”她肯定地说,“接下来我们会开始处理,完了你就可以离开了。”
詹尼站在那里,两手撑在桌子上,这样身子才能站得更直一些。“处理什么?”他问道。
“先生,只是走个程序,”雷布思让他放心,“我们需要你摁个指纹。”
詹尼没打算逃走,“干什么?”
克拉克回答了,“溶剂瓶上有个指纹,肯定是放火的人留下的。”
“但是,斯图亚特,那个指纹不可能是你的,对吧?”雷布思问,“因为当时正值黎明时分,空气很清新,你正在美丽的岸边兜风呢……”
“指纹。”这两个字从詹尼的嘴里冒出来就像急迫想逃亡的小玩意似的。
“我也很想开车出去转转,”雷布思说,“今天是我退休的日子,这就意味着我以后可以尽情享受这种生活了。或许你可以跟我说说当时你走的路线……斯图亚特,你怎么又坐下了?”
“詹尼先生,你还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吗?”克拉克热情地问。
斯图亚特·詹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雷布思,觉得还是盯着天花板比较好。他开口说话时声音拖得老长。两名侦探都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可以再重复一遍吗?”克拉克很有礼貌地问。
“请给我找位律师。”詹尼这个要求提得很是时候。
四十五
“电影里每次演到有人退休或辞职时,”西沃恩·克拉克说,“似乎总会搬着个箱子从某个楼里走出去。”
“没错。”雷布思认同道。他已经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办公桌,却什么私人物品都没发现。甚至连个杯子都没有,以前总是碰到哪个杯子就用哪个喝。最后,他将几支不值钱的圆珠笔和一小袋Lemsip感冒药装走了,而且感冒药已经过期一年了。
“去年12月份你得流感了。”克拉克提醒他。
“不过,我当时还是带病来上班了。”
“整整咳嗽、呻吟了一周。”菲利达·哈维斯补充道,双手叉在腰间。
“还把细菌传染给我了。”科林·蒂贝特说。
“啊,当时我们多开心啊。”雷布思深深叹了口气,说道。麦克雷总督察不在办公室,不过他留了张便条,让雷布思把委任证交到他办公室桌子上。德里克·斯塔尔也没在,他6点钟就走了,可能是在某个俱乐部或者某家酒吧庆祝当天的成就,和别人聊天呢。雷布思看了看刑事调查局办公室。“你们这群可怜的家伙,真的什么礼物都没给我买吗?”
“你没看到那些金表有多贵吗?”克拉克笑着说,“再说,我们已经定了牛津街酒吧的里屋了。这是张100英镑的收据,今晚我们喝不完剩下的酒就归你了。”
雷布思考虑了一下。“这么说我们一起共事这么多年最后就这样了?你们想让我独自喝酒喝到不省人事吗?”
“我们已经预定了圣诺尔咖啡馆的位子,今晚9点,离牛津街酒吧很近。”
“离这里也不远。”哈维斯说。
“就我们四个人吗?”雷布思问。
“还有几个人可能会去转转。麦克雷答应去看看,泰姆·班克斯和雷·达夫……盖茨教授和柯特博士……托德和他女朋友……”
“我几乎都不怎么认识他俩。”雷布思抱怨道。
克拉克双臂交叉在胸前,“我好说歹说才把他请来,所以别让我突然跟他们说别去了!”
“给我开欢送会,却由你说了算?”
“沙格·戴维森也要来。”哈维斯提醒克拉克。
雷布思眼睛一转,“可我还是攻击卡弗蒂的嫌犯呢!”
“沙格好像不这么认为。”克拉克说。
“卡勒姆·斯通呢?”
“我看他不怎么想去。”
“你很清楚我在问什么。”
“准备好出发了吗?”哈维斯问。他们都看着雷布思,只见他点点头。他真的特别想独自一人待5分钟,跟这个地方道声别。不过,他觉得这并不重要。格菲尔德广场警局相当于另外一个警局。雷布思认识一位年老的牧师,几年前去世了。那位牧师曾说过警察就像牧师一样,世界就好比他们的忏悔室。斯图亚特·詹尼还没忏悔呢。他会在监狱里待一个晚上,考虑自己该如何选择。明天或者周一,詹尼会当着自己律师的面,向西沃恩·克拉克讲述自己的情况。雷布思觉得西沃恩没把她自己当成牧师。他看着她穿上外套,四处看看她需要的东西是不是都放到提包里了。他俩对视了一下,相视而笑。雷布思走进麦克雷的办公室,将委任证放在桌子角上。他回想起自己知道的所有警局:伦敦路上那个,圣雷奥纳德路上,克雷格米拉尔,格菲尔德广场警局。和他一起共过事的男男女女大多数都退休了,还有一些早就过世了。那些案子,侦破的也好,未处理的也罢,在法庭度过的那些天,等着做证的那些个小时。各种文书工作,司法争论以及错案。受害人和家人提供的血泪证据。受控告者的讥讽与否认。人类愚蠢面的曝光,所有那些《圣经》中原罪的揭发,还有一些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