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天(第6/8页)
周一早上,雷布思的闹钟就没用了。他会花一整天时间吃早饭,将西装放在衣柜里,等到有葬礼需要出席时再拿出来。他听说过许多恐怖的故事,有些人退休一周后就进了棺材,没了工作就相当于失去了生活的意义。他经常在想,是不是改变这种境况的唯一做法就是干脆离开这个地方。他目前住的公寓足够在其他地方买一套差不多大小的房子,法夫沿岸,或者酿酒厂遍布的某个小岛西部,或者掠夺者国家南部。但是,他觉得自己永远都离不开爱丁堡了。这个城市犹如他血液里的氧气,还有许多值得探索的神秘之处。自从当上警察以来他就一直住在这里。他的工作和这个城市已经密不可分了。每一个新案件都加深了他对这个地方的了解,而这种了解似乎永远都不可能完整。沾染血迹的过去和现在紧密相连;国民誓约派成员和商业;这个城市到处是银行和窑子,高尚和刻薄并存……
底层社会的人遇到了上层社会的人……
“给他们点钱。”西沃恩站在门边说。
“你这纯粹是在浪费钱。”他跟她说。
“我不觉得。准备好了吗?”她把包搭在肩上。
“我随时都可以出发。”
这句话才是真的。
牛津街酒吧里一开始只有他们四个人。里屋专门留给他们用的,这多亏了犯罪现场那盘带子。
“干得好。”雷布思说着拿起那天晚上第一品脱酒。一小时后,他们朝饭店走去。那里放着一大包礼物。西沃恩送了一部iPod,雷布思硬说他都不知道怎么用那个东西。
“我都已经帮你下载好了,”她告诉他,“滚石乐队(The Stones)的歌,谁人乐队(The Who),威斯朋艾许(Wishbone Ash)……凡是你能叫上名的歌手应有尽有。”
“约翰·马丁有吗?杰克·利文呢?”
“还有几首雄风乐队(Hawkwind)的歌呢。”
“这就是我的退场音乐。”雷布思说着,看上去很是满意。
哈维斯和蒂贝特给他准备的礼物是一瓶珍藏了25年的麦芽酒和一本走遍爱丁堡的历史书。雷布思亲吻着那瓶酒,拍拍那本书,坚持要带上耳麦享受晚餐。
“听杰克·布鲁斯的歌什么时候都能让你很high。”他解释道。
他们晚饭就喝了两瓶酒,然后又回到牛津街酒吧。刚好盖茨、柯特和麦克雷也到了。酒吧给他们上了几瓶香槟酒。托德·古德耶尔和他女友索尼娅最后才到的,当时都快11点钟了。雷布思已经在喝第四品脱了。科林·蒂贝特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呢。菲利达·哈维斯抚摸着他的背。
“看上去不妙了。”古德耶尔说。
“7瓶双份白兰地喝下去肯定会是这个样子。”
听不到有音乐,不过也不需要音乐。大家无拘无束地聊着天,不时地大笑着。各种逸闻趣事,数那两位病理学家讲得最多了。麦克雷温和地握着雷布思的手,告诉他自己得先回家了。
“别忘了有空来看我们。”他离开之前说。
德里克·斯塔尔站在一个角落里,正在和沙格·戴维森讨论工作上的事情。沙格看上去有些无聊。他能来参加这个派对说明他在酒吧里和别人聊天聊得没意思。戴维森每次朝雷布思这里瞅,都能看到他皱眉头、一副同情的样子。等到下一轮酒水端上来时,雷布思发现索尼娅就在自己旁边。
“托德跟我说你在犯罪现场上班。”他说。
“没错。”
“不好意思,我不太记得你的模样。”
“我一般都戴着头巾。”她略带羞愧地说。她个子很矮,大约有5英尺高,金黄色的短发,一双绿色的眼睛。她身上穿的那件裙子像是日本产的,非常适合她那瘦骨嶙峋的小身材。
“你和托德在一起多久了?”
“一年多一点了。”
雷布思看了看古德耶尔,只见他正在分发酒水。“你俩很般配哦。”他评论说。
“你也知道,他非常出色,接下来很可能会调去刑事调查局工作。”
“可能那边有缺口,”雷布思说,“你觉得案发现场的工作怎么样?”
“还可以。”
“我听说卡弗蒂被害当晚你在雷伯恩小巷。”
她点点头,“在运河岸边。我当时收到了紧急号召。”
“是不是把你和托德的计划打乱了?”雷布思表示同情。
“你什么意思?”她眼睛一眯。
“没什么。”雷布思说着,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开始吐字不清晰了。
“是我找到那只套鞋的。”她补充道。然后,她睁大了眼睛,一手捂住嘴巴。
“别担心那个了,”雷布思安慰她道,“显然,我已经脱离嫌疑了。”
她一听不那么紧张了,浅浅一笑,“不过这很能说明托德的才能,不是吗?”
“确实是。”雷布思认同道。
“浮在运河水面上的任何东西都有可能卡在桥下面,是他那么说的。”
“他说对了。”雷布思承认道。
“正因为如此,要是刑事调查局不愿意接收他的话,肯定是脑子出了问题。”
“我们局里人的理智性一直很受质疑。”雷布思提醒她。
“不过托多罗夫的案子总算有了结果。”她说。
“是的,是这样。”雷布思疲惫地笑了笑,认同道。古德耶尔当时正在和克拉克聊天呢。他不管说什么都能逗得她大笑。雷布思觉得可以出去抽支烟了,于是伸手牵起索尼娅的手,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你真绅士。”他朝门那边走去时,她这样说。
“要是你早点知道多好,年轻人……”
哈维斯和蒂贝特在街的另一头,很远。蒂贝特背靠着墙,哈维斯则站在他面前,将他额头上的头发往后捋。还有几个烟民看着他俩。
“我好久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了。”其中一个人说。
“你指的是,”他旁边有个人问,“想呕吐还是让女人用手轻轻捋你的头发呢?”
雷布思也跟着他们大笑起来,然后忙着抽起烟来。街道的另一头,首席部长的居所灯还亮着。自从权力下放后这里就成了工党的飞地,如今却受到了民族主义者的威胁。事实上,雷布思想来想去发现苏格兰大多数时候都是工党成员占多数。他一辈子只参加过三次选举,每次都选了不同的党派。等到那次权力下放公投时,他丧失了一切利益。从那时起,他遇到了许多政客,有梅根·麦克法兰、吉姆·贝克韦尔,当然,这两人只不过是最近遇到的。然而,他认为牛津街常客都能成为立法者。贝克韦尔和麦克法兰喜好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尽管詹尼可能入狱,雷布思觉得这也不会对阿尔贝纳奇第一银行造成多大影响。他们会继续和谢尔盖·安德罗波夫以及莫里斯·杰拉尔德·卡弗蒂式的人物合作,继续靠正当钱财赚取灰色收入。工作和繁荣,大多数人都不怎么在意这些东西是怎么得来的,或者如何去保护西区。爱丁堡根基于无形的银行业和保险业之上。为了让事情好办些去贿赂他人,又会有谁在意呢?就算有几个男的聚在一起观看偷拍的视频又会有什么关系呢?安德罗波夫曾说过,诗人认为自己就是不言自明的立法者。然而,这个头衔确确实实属于那些穿着条纹套装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