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索者不开枪(第9/13页)

原本躲在沙发后面的马洛里一个打滚,手持鲁格,和艾尔诺正面对峙。但后者已经面无血色。

他缓缓向后倒去;轻盈的身躯似是被右手手枪的重带倒在地。他先是膝盖一软,跌倒了,又侧倒在地上。后背一弓,又松懈下来。

兰德里的左手从外套口袋中伸出来,他往前伸去,仿佛要推动某物。他缓慢地、费力地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那把巨大的自动手枪,一点点举起,转动的脚趾带动了整个身体,他转向科斯特洛僵直的身躯,再次扣动扳机。墙上的石灰落在科斯特洛的肩头。

兰德里暧昧一笑,说:“该死!”声音透着温柔。他两眼往上一翻,手枪脱离了软绵无力的手,掉落在地毯上。兰德里一节节倒下,流畅而优雅,他双膝跪地,摇摆了几下之后向一侧瘫软下去,几乎是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马洛里看着科斯特洛,愤怒而生硬地说:“小子,你很走运嘛!”

蜂鸣器响个不停。接线总机的仪表板上亮起三盏小红灯。那瘦小的白发老头啪嗒合上嘴巴,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

马洛里把头扭向另一侧,疾步穿过大堂,走出公寓楼大门,走下三级大理石台阶,再穿过人行道和马路。兰德里那辆车的司机已经把车发动起来。马洛里闪身在他边上坐定,喘着粗气,用力关上车门。

“快走!”他吼道,“停到林荫大道那儿。警察五分钟后就到!”

司机看向他,问:“兰德里呢?……我听到枪响了。”

马洛里举起鲁格,迅速冷酷地命令道:“开啊,宝贝!”

挂上排挡,凯迪拉克向前蹿出,紧接着一个急转弯,司机的眼角撞在枪口上。

马洛里说:“兰德里中枪没命了。他没了温度。”他举高了鲁格,把枪口放在司机的鼻子下面。“但不是我的枪。闻闻,废物!这把枪没开过!”

“哎呀!”司机吐出两个字,一个劲地猛打方向盘,车差点就撞上了人行道。

天就要亮了。

7

朗达·法尔说:“舆论,亲爱的。只是舆论。聊胜于无嘛。我不太确定我能得到新合同,或许我会有需要。”

她深陷在椅子中,这是一间宽敞的长屋子。她慵懒地看向马洛里,蓝紫色的眼珠古井无波,她伸手取来磨砂高脚杯,啜饮一口。

房间很大。地板上的中式地毯色调暖和。房内采用了大量的柚木和红漆。金色的边线在墙头上熠熠生辉,天花板是那么的遥不可及,模模糊糊,如同夏日的黄昏。一台刻有花纹的巨大无线电传出低回的、并不真切的乐曲。

马洛里皱了皱鼻子,面色冷酷又愉悦。他说:“你是只肮脏的小老鼠。我不喜欢你。”

朗达·法尔说:“哦,不,你是喜欢我的,亲爱的。你为我疯狂。”

她粲然一笑,把香烟塞进绿玉色的烟嘴中,烟嘴的颜色倒正好和睡衣颜色一致。她伸出纤纤玉手,够向身边珍珠色的柚木矮几,按响了放在上面的传唤铃。一袭白衣、沉默不言的日本男管家走进房间,又调了几杯威士忌。

“亲爱的,你是个聪明人,不是吗?”等管家走出房间后,朗达·法尔才开口道,“你兜里装着一些信,你以为这些信肯定是我的。压根不是,先生,压根不是。”她啜了一口新调的酒。“你手里的信是假的。大概是一个月前写的。兰德里从未拥有过这些信。很早以前,他就把他的信还给我了……你拿着的只是骗人的小道具。”她的手抚上波浪卷的秀发。前一晚上的劫难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印记。

马洛里仔仔细细地端详起她,说:“宝贝,你怎么能够证明呢?”

“信纸——如果我必须证明的话。第四大道和水泉街路口有个小老头专门从事这方面的研究。”

马洛里问:“那字迹呢?”

朗达·法尔微微一笑。“字迹很容易模仿,只要你有大把的时间。或者,有人吩咐我这么说的。无论如何,这是我的说辞。”

马洛里点点头,饮了一口自己的那杯酒。他伸进内侧口袋,掏出一个扁平的信封,马尼拉纸、标准尺寸。他把信封放在膝盖上。

“为了这些伪造的信,昨晚死了四个人。”他漫不经心地提起。

朗达·法尔面色和善地看着他。“两个骗子,一个吃里爬外的警察,这已经三个人了。因为这群渣滓,我还浪费了睡觉的时间呢!当然,我为兰德里感到抱歉。”

马洛里礼貌地回敬:“你能为兰德里感到抱歉,这很好。非常好。”

她心平气和地回答:“兰德里,我有次和你提过,几年前是个相当不错的小伙,他当时正试图进入几个剧组。可他后来又选择了别的营生,这营生让他时不时地挨枪子儿。”

马洛里摸摸下巴,说:“好笑的是,他竟然不记得把信还给你了。真好笑。”

“他不在乎,亲爱的。他是那种演员,热衷表演。这给了他一个绝佳的作秀机会。他喜欢得要命。”

马洛里的脸色逐渐冷下来,露出厌恶的神情。他说:“对于我而言,这是份可靠的差事。我不太了解兰德里,但他认识我一个在芝加哥的好朋友。他给那些敲诈你的小子指了条路,而我依计行事。东窗事发之后,倒让一切变得简单了——就是动静大了点。”

朗达·法尔用亮闪闪的玲珑指甲敲打小巧的皓齿。她说:“亲爱的,你在老家到底是干什么的?是人们称作‘私家侦探’的混蛋吗?”

马洛里刺耳一笑,做了一个暧昧不明的动作,手指撸过深色卷发。“管他呢,宝贝,”他低声说,“管他呢。”

朗达·法尔投来惊讶的一瞥,随即放声大笑。“都疯了,不是吗?”她喃喃自语,继续说下去,声音冷冰冰的,“阿特金森这些年一直在敲诈我,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我弄了这些信,把它们放在他唾手可得的地方。信消失了。几天后,有个男人口气强硬地给我打来电话,并开始对我施压。我听之任之。我以为,我能稍微钳制住他,而且我们俩的名声加一起会收到正面报道,不会对我造成多大伤害。然而,事态扩大了,我害怕了。我想到找兰德里帮忙。我敢肯定他会乐意的。”

马洛里尖刻地说:“你就是一个简单、直率的孩子,不是吗?该死!”

“你不了解好莱坞的肮脏勾当,你怎么会知道呢,亲爱的?”朗达·法尔说。她的脑袋歪向一边,轻声低语。一首舞曲幽幽飘荡在静谧的空气中。“多美的旋律……它借鉴了韦伯的一首奏鸣曲……舆论的言辞总有点咄咄逼人。否则,没人会信。”

马洛里起身,拿起搁在膝头的马尼拉纸信封,扔在她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