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索者不开枪(第7/13页)
他闭上眼睛,一滴泪水在手电筒光线的照射下晶莹剔透。马洛里慢慢地说:“麦克唐纳应该知道。”
阿特金森的眼睛仍然闭着,他说:“我猜是的。”他语调沉闷,没有一丝感情。
麦克唐纳握紧拳头,身子一歪,又往他的脸上揍了一拳。律师痛苦地呻吟,倒向一边。马洛里挥动起手臂,手电筒的光束也跟着晃动起来。他发怒了:“再来一次,我就把你揍趴下,警察先生。别给我帮倒忙。”
麦克唐纳傻笑着挪到一边。马洛里啪嗒关掉手电筒。此时开口,语气更加平静了:“我想你说的是实话,阿特金森。我们会端掉斯利佩·摩根的小木屋。”
司机来了个急转弯,把车倒出去,重又驶上高速公路。
5
白色的篱笆尖桩出现了片刻,车前灯随即暗淡下来。篱笆后面,小山之上,钻井台的凄凉剪影刺向天空。关了灯的汽车缓慢前行,最终停在小屋的街对面。马路这边没有任何房子,汽车和油田之间空无一物。对面的屋子没有亮灯。
马洛里下车,走到街对面。砾石车道通往没有门的车棚,那里停着一辆休旅车。车道两边长着稀稀拉拉的杂草,车棚后面黑漆漆的土地过去可能是草坪。晾衣服的电线,小小的门廊,还有生锈的纱门。这是月光照亮的一切。
沿门廊往前,唯一一扇窗户安上了百叶窗;两道微弱的光线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射出来。马洛里往回走,踩过干燥的杂草,踏上泥路,毫无声息。
他说:“我们走,阿特金森。”
阿特金森笨拙地走下车,跌跌撞撞地穿过马路,似乎睡得迷迷糊糊。马洛里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两人无声地走上木头台阶,穿过门廊。阿特金森摸索着找到了门铃,并把它按响。屋内传来沉闷的铃声。马洛里贴在墙上,他选择的那边不会因为纱门打开而被阻挡住。
接着,房门静静地打开了,一道身影出现在纱门后面。没有开灯。律师咕哝道:“是我,阿特金森。”
那人打开了纱门的挂钩。纱门朝外打开了。
“怎么了?”这个口齿不清的声音马洛里先前听到过。
马洛里一个闪身,把鲁格举在腰头。站在门口的男人转向他,马洛里立马一个踏步迎上前去,舌头和牙齿发出咯咯响声,他责备地摇摇头。
“你身上没枪,斯利佩,”他说,稍稍亮出了鲁格,“慢慢转过去,斯利佩。感觉有东西抵上你的后背,就往前走,斯利佩。我们能友好相处的。”
瘦长个举起手,转过身。他走回黑暗中,马洛里的枪抵在他的后背上。小小的起居室中弥漫着灰尘和临时起火烧饭的气味。一扇门后亮着灯。瘦高个慢慢放下手,打开了门。
赤裸裸的灯泡挂在天花板中央。一个瘦削的女人站在灯下,胳膊耷拉在身侧,身上的白色工作服脏兮兮的。了无生气的眼珠似在沉思,头上顶着一窝乱蓬蓬的铁锈色头发。她十指颤动,那是肌肉无意识的痉挛。她发出微弱的哀鸣,像是一只忍饥挨饿的猫咪。
瘦高个走进房间,靠在对面的墙上,手掌抚过墙纸,脸上露出程式化的、意味不明的笑容。
后面传来了兰德里的声音:“我来照看阿特金森的小伙伴。”
他走进房间,戴手套的手上拿着一把巨大的自动手枪。“漂亮的小屋,”他兴高采烈地补充道。
房间的角落处支了张铁床。朗达·法尔躺在上面,棕色的行军毯一直盖到下巴。白色的假发有点歪了,露出湿漉漉的金色卷发。脸色青中泛白,如同一张面具,而腮红和唇膏就显得更加鲜艳刺眼了。她在打鼾。
马洛里伸到毛毯下面,测了测她的脉搏。接着,他翻起女孩的眼皮,凑近看了看朝上翻的眼珠。
他说:“下药了。”
穿工作服的瘦削女人润了润嘴唇。“打了一针,”她畏畏缩缩地说,“没有害处的,先生。”
阿特金森一屁股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椅背上还搭了一条脏毛巾。律师的衬衣在灯泡下面闪闪发光。脸下侧还有没擦干净的血污。瘦高个鄙夷地看着他,手掌轻轻拍打起污迹斑斑的墙纸。麦克唐纳走进了房间。
他的脸刷地变得通红,满头是汗。他稍稍晃了下身子,一手撑在门框上。“嗨,哥们。”并没有特定的说话对象,“这次的事,我应该得到提拔。”
瘦高个不笑了。他闪向一边,手中多出了把枪。一声枪响充斥了整个房间,石破天惊。此后又是一声。
瘦高个的闪躲变成了滑倒,最后重重倒在地上。他身体摊开,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倒在空荡荡的地毯上。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半睁的眼睛似乎是看向麦克唐纳。瘦削女人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麦克唐纳把另一只手也搭上了门框,身子前倾,咳嗽起来。血色涌上下巴。两手缓缓从门框上落下来。接着,肩膀一阵抽搐,像劈波斩浪的游泳者一样左右摆动,栽倒在地上。他是脸朝下着地,帽子仍然戴在头上,一截鼠灰色头发贴在脖颈上,打着凌乱的卷。
马洛里说:“两个趴下了。”他厌烦地看着兰德里,后者低头看了眼硕大的自动手枪,把它从眼前移开,塞进深色薄外套的侧袋中。
马洛里俯身,一根手指摸上麦克唐纳的太阳穴。没有心跳。他又试了试颈动脉,结果一样。麦克唐纳死了,周身仍然散发出浓烈的威士忌酒气。
灯泡下隐隐飘来一丝烟雾,那是火药的刺鼻烟味。瘦削女人趴在地上,朝门口爬去。马洛里一把抓住她的前胸,把她摔在地上。
“你待在那里就行,姐们。”他不耐烦地表示。
阿特金森的双手挪下了膝盖,互相对搓,似乎一切的感知都飞走了。兰德里俯身凑向铁床,戴着手套的手摸向了朗达·法尔的秀发。
“嗨,宝贝,”他语气轻快,“好久没见面了。”走出房间前,他说:“我把车开到马路这边来。”
马洛里看着阿特金森。随随便便地问起:“阿特金森,信在谁手上?那些属于朗达·法尔的信?”
阿特金森慢慢抬起木然的脸,眯缝起眼睛,似乎灯光会刺伤它们。他的声音茫然、遥远。
“我——我不知道。科斯特洛,可能吧。我从没见过那些信。”
马洛里促狭一笑,却并不能软化脸部僵硬冰冷的线条。“假如这是真的,这他妈的不是很好笑。”他急吼吼地说道。
他俯身用棕色毛毯包裹起睡在屋角床上的朗达·法尔。抱起她的那刻,她停止了打鼾,但还是没醒过来。
6
公寓正面,有一两扇窗透出灯光。马洛里抬起手腕,看了下戴在内侧的流线型手表。指针微弱的亮光指向三点半。他朝车后喊话:“给我个十分钟。然后你再上来。我先去探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