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索者不开枪(第8/13页)
公寓临街的大门被锁上了。马洛里用万能钥匙开了锁,进去之后再掩上。大堂传来些许亮光,这是楼道灯泡和电话接线总机上的小灯发出的。一个满头白发的瘦小老头坐在电话接线总机边上的椅子内,呼呼大睡,嘴巴大张,绵长哀戚的打鼾声像是一头备受折磨的动物。
马洛里信步走上铺有地毯的楼梯。到了二楼,他按下电梯按钮。电梯隆隆下降,他走进去,揿下刻有数字“7”的按钮。他打了个呵欠,眼中满是倦意。
电梯晃晃悠悠地停下,马洛里踏入明亮寂静的走廊。他在一扇灰橄榄绿的门前站定,耳朵贴上门板。万能钥匙慢慢地塞入锁孔,又慢慢转动,门被稍稍推开一二英寸。再次倾听动静之后,他走了进去。
屋里有灯亮着,一把简易椅子后面立着的灯加了红色灯罩。男子四肢张开躺在椅子中,光线就打在他脸上。他的手腕和脚踝被人用封箱带绑住。嘴巴也是如此。
马洛里关上门。他快速穿过屋子,悄无声息。椅子上的男人就是科斯特洛。略微发紫的脸色映衬着把嘴唇牢牢封住的白色封箱带。胸膛起起伏伏,大鼻子传出粗重的呼吸声。
马洛里撕下他嘴上的封箱带,用手掌根部抵上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巴。呼吸的频率改变了。科斯特洛的胸膛不再猛烈起伏,发紫的面色也趋向苍白。他慢慢转醒,一声长叹。
马洛里从壁炉架上拿下一瓶还没开封的一品脱装的黑麦酒,用牙齿撕开瓶盖上的金属封条。他让科斯特洛的脑袋往后仰,往他嘴里灌了些威士忌,又狠狠抽了他几下脸。呛到的科斯特洛拼命吞下威士忌,有些又从鼻孔流出。他睁开眼,慢慢有了焦距,口中喃喃有词。
马洛里穿过房间尽头的天鹅绒门帘,进入一条短走廊。第一扇门通向一间卧室,里面放着一张高低床。灯泡烧坏了,每张床上分别躺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
吉姆,那个灰色头发的警察仍在呼呼大睡,或者说还没有恢复意识。头上留有凝结的血污。脸部还有脏兮兮的灰泥。
红头发男人怒目圆睁,炯炯有神如钻石。嘴巴在封箱带下面嚅动,试图咬开它。他在床上翻来滚去,差点就掉下了床。马洛里把他推回到床中间,说:“对不起,小流氓。游戏还在继续。”
他回到客厅,打开更多的灯。科斯特洛在简易椅子上来回折腾。马洛里取出小刀,走到他身后,割断了手腕上的封箱带。科斯特洛挣开双手,嘴里咕哝着摩擦起手背来,封箱带扯掉了手背上的汗毛。之后,他弯下腰,扯开脚踝上的束缚。他说:“这会害死我的,我靠嘴巴呼吸。”他的声音散漫、平直,没有起伏。
他起身往玻璃杯中倒了两英寸高的威士忌,一口气闷掉,重新坐下,脑袋靠上椅子高耸的后背。脸上有了生气,精疲力竭的眼中目光闪烁。
他问:“有什么新闻?”
马洛里从碗里舀了一勺已经化掉的冰水,皱皱眉头,直接抿了一口威士忌。指尖轻柔地摩挲着脑袋左侧,遂又放下。他坐好,点燃一支烟。
他说:“有几件事。朗达·法尔到家了。麦克唐纳和斯利佩·摩根挨了枪子没命了。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我在追查一些信,就是你试图勒索朗达·法尔的那些信。”
科斯特洛抬头哼了一声,说:“我没有这些信。”
马洛里说:“科斯特洛,把信拿来。现在。”他把烟灰小心翼翼地掸在地毯上黄绿菱形花纹的正中间。
科斯特洛不耐烦地一动。“我没有这些信,”他还在坚持,“千真万确。我压根没见过。”
马洛里蓝灰色的眼睛异常冰冷,声音冷漠。他说:“你他妈的说你不知道自己诈骗这档子事,这才是可怜又可悲……我累了,科斯特洛。我不需要托辞。如果枪管把你的大鼻子打歪了,你看上去会恶心巴巴的。”
科斯特洛举起瘦骨嶙峋的手,摩挲起嘴边因为封箱带撕扯而发红的皮肤。他瞥了一眼屋内。天鹅绒门帘轻轻动了下,似乎有微风吹过。可是室内没有风。马洛里低头注视地毯。
科斯特洛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缓慢。他说:“墙上有暗格。我去把它打开。”
他穿过房间,来到外门所在的墙边,取下一幅画,转动内置圆形保险箱上的转盘。他打开小圆门,把手探进保险箱。
马洛里说:“待着别动,科斯特洛。”
他懒洋洋地穿过房间,左手穿过科斯特洛的臂下,探入保险箱,里面还放着一把珍珠色手柄的小巧的自动手枪。马洛里的嘴唇啧啧有声,他把小手枪安置在口袋内。
“还没学乖吗,科斯特洛?”声音中透着倦意。
科斯特洛耸耸肩,走回房间。马洛里把手伸进保险箱,翻出的东西掉在地上。他单膝跪地。地上散落着一些纤长的白色信封,用回形针别住的一沓剪报,狭长、厚实的支票本,小小的照相簿,通讯录,散落的文件,黄色的银行报表并附有收据。马洛里随意地展开其中一个纤长信封,并没有多大兴致。
天鹅绒门帘又动了一次。科斯特洛僵直地站在壁炉前。一把枪探出门帘,持枪的手小巧而坚定。纤弱的身影随后现身,苍白的脸,炽热的眼——艾尔诺。
马洛里站起来,双手放在胸前,两手空空。
“举高点,宝贝,”艾尔诺声音嘶哑地说道,“再高点,宝贝!”
马洛里把手又举高了点。紧皱的前额形成一道深纹。艾尔诺踏步走进房间,脸上油光闪闪,一缕油腻腻的黑发垂在眉毛上。他僵硬一笑,露出一口牙齿。
他说:“我想,我们要在这里揍你一顿,叛徒。”
他的语气似是询问,正等着科斯特洛附和。
科斯特洛一言不发。
马洛里稍稍转了下脑袋。他感到口干舌燥。他看向艾尔诺的眼睛,死死盯住,加快了语速:“你被人出卖了,混蛋,但不是我干的。”
艾尔诺从露齿一笑变成了嘶吼咆哮,他脑袋后倾,紧扣扳机的第一节指关节变得惨白。门外传来异动,门开了。
进来的是兰德里。他手肘一推,把门抵上,又动作招摇地靠在门上,两手插在他的深色薄外套侧袋中。黑色软帽下的双眼炯炯有神、穷凶极恶。他看上去心情颇佳。他动了动陷在白色丝巾中的下巴,丝巾本是随随便便地围在脖子上。那张英俊苍白的脸庞仿佛是用古旧的象牙雕凿而成。
艾尔诺微微动了下枪,他在等待。兰德里兴高采烈地说道:“我猜你是第一个被打趴在地上的!”
闪闪发光的小胡子下面,艾尔诺嘴唇一抽。两把枪同时鸣响。兰德里左右摇晃着身躯,就像一棵被狂风击中的树木;粗笨的点四五又一次发出怒吼,因着贴身衣物的缘故稍稍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