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地狱判官(第8/11页)

“我认为这和第三位法官有关,康拉德·马拉。”

我实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反反复复地提起这样一个早已经不住在马普山德的人;但我相信西蒙·亚克是一个聪明人,以往的许多事例都证明了这一点。

我们简单地搜索了我父亲的书房,毫无目的地寻找一些可能成为线索的东西。西蒙看上去对我父亲那些法律文件漠不关心,甚至连成沓的信件也只是扫了一眼而已。不过最后他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拿给我们看。

“这是什么?”我问。“一张名片?”

“西班牙语,”西蒙回答。“这是哈瓦那的一家私家调查公司的名片。”

“这能说明些什么呢?”

“可能你父亲正在调查康拉德·马拉的背景……”

我们继续搜索,很快雪莉也有了新发现,那是一些沾满灰尘的竞选海报。“瞧!”她举起其中一张叫道。“你爸爸在这里,还有菲利浦……这还有一张马拉的!”

西蒙和我立刻聚到她旁边,看着眼前的一张笑脸。

“看起来好年轻,”雪莉评论道。

“如果1937年已经有一个十岁的儿子,那么他就不可能比五十岁小太多,”我说。

“他的脸看上去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雪莉望着海报,皱眉头。

“邪恶的脸都有那么些共性,”西蒙·亚克静静地说。“最后的晚餐时,犹大的脸;铁蹄践踏亚洲平原时,成吉思汗的脸;射杀林肯时,威尔柯斯·布思的脸。他们是伊甸园里的毒蛇,是最终极的恶,是恶魔的化身。”

“也许吧,”我借用了西蒙的口头禅。“如果像你所说,马拉就是那个给马普山德带来恶的人,那么我们要找到他,消灭他。”

西蒙·亚克点头表示赞许。“我们再努力找找这个房间。如果你父亲追查得够彻底,他很可能知道马拉现在的藏身之地。”

于是我们再度陷入搜索工作。

结果令人失望。不管我父亲曾经从哈瓦那的私家侦探那儿取得了什么调查报告,这间书房里已经了无它们的痕迹。即使他的电话簿里也找不到马拉法官落脚点的蛛丝马迹。

几乎快绝望之时,西蒙拿起一本辛辛那提的电话黄页,并快速地翻阅起来。当翻到其中做了折角记号的某一页时,我们大家都屏气凝神地凑了过去。在号码栏的一半高度,有一个地名和号码被圈了起来,南门旅馆。电话号码旁边是父亲熟悉的笔迹,写着一个人名:“马拉”……

我们立即动身,沿着国道50号高速公路的宽阔路面驶向辛辛那提的绵长州界。我们挤在出租车的后座,大家谁也不说话。雪莉面色苍白憔悴,我开始后悔把她带到这里来。另一边的西蒙则有一些紧张和期待。终点应该近了吧,可我却不知道那儿有什么在等待我们。

“我甚至连都没有揭开棺木看一眼,”我半是喃喃自语地说。“那里面真的躺着我父亲和妹妹吗?”

“是他们,”西蒙·亚克说。“我已经检查过了,可以排除出于某种原因而伪造事故的可能。”

“那么真相是什么?”我迫切想知道。“是他们当中的谁干的?”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个问题在我生命中的分量越来越重,已经超越了工作,朋友和家庭的位置。如果邪魔附体的对象是斯黛拉,我潜意识里的期待就会落空。我曾经抛下了斯黛拉,让她独自面对这个缺乏人情味的家,面对父亲,菲利普叔叔和丽塔婶婶。

是我父亲干的。必须是……

我们驶入第七大街,路过新电话大楼,路过西利托百货(联合百货在辛辛那提的分公司),路过所有熟悉和陌生的地标,这座城市已经和我不再有牵连。车向右转,向南行驶过两个街区,来到喷泉广场和市政广场,最后进入主街。河水在我们的南面流淌。

终于抵达了南门旅馆,这是一栋三层楼结构的危房,几乎就建在河边。夜幕已悄然笼罩着我们,大堂里传来嘹亮的爵士小号演奏声,为夜晚加了哀伤的注脚。我们穿过大堂,看到一些青年男女,已经开始了周末狂欢夜,大概因为南门旅馆本来就是这种类型的场所吧。

二十年前,我也和他们一样,作为一名面带粉刺的护花使者,带着搞怪的表情,沾沾自喜地觉得,身边是辛辛那提最美的姑娘。我记得这一切。

爵士乐不断地从一个黑人的喇叭里流泻出来,我一边侧耳倾听,一边瞄着唱歌女子的臀部随着乐曲舞动。

和年轻人在一起,仿佛旧时光又回来了。也许这儿一直就是这样吧。我想,这就是生活。至少,二十世纪第五个十年的生活方式就是这样的。

在小号,钢琴,贝司和唱歌女孩交织而成的美妙音乐中,旅馆前台工作人员一边尽情享受,一边等待着更晚些时候可能上门的客人。

西蒙·亚克在舞池里艰难移动,最后他来到那个工作人员身旁,问道,“有没有一个叫马拉的人住在这儿?”

对方警觉地打量着他,试图判断我们是不是干侦探的。然后他的视线落在雪莉身上,这解除了他的疑惑。“上楼。在三楼,316号房间。”

西蒙首先爬上光线昏暗的楼梯,我转过头嘱咐雪莉。“亲爱的,你最好留在下面。有小流氓骚扰的话就大声叫我。”

我给了她一个微笑,然后跟着西蒙往楼上走去。这旅馆令我想起当兵时期住过的地方。

最后我们站在了316号的房门前。我心想,撒旦都这么好找吗?

我身边传来耳语般的念诵,“让我们远离邪魔(Libera nos a malo)……”

“你又在吟唱古埃及的祈祷词吗?”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这是拉丁文,”他匆匆回答,然后敲门。

接下来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