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第6/8页)

虽然不到全部,但青木大致上都以好意去接纳木场的谩骂。可是搞不好那只是青木的一厢情愿,事实上木场打从心底痛恨着青木的不成熟也说不定。

木场不在了以后,青木才第一次思考起这些事。

人与人的关系,大部分都是靠着单方面的认定而成立吧。就算出于嫌恶而说出口的话,只要当成对方是出于一片好心,就不会引发风波。

反过来也一样。

河原崎露出有些自虐的笑容。

“我只是想当一个男子汉罢了。”他唐突地说出这句话,接着说:“我这个人怎么说,很笨拙……常常被人误会。岩川兄认定我是一个右翼分子,好几次对我说教。”“你是右翼分子吗?”

“日本战败,真的很让人不甘心——我的确是说过这种话。说过是说过,可是,呃……我绝对不是个国粹主义者,也不是在赞美战争……”青木不太懂。青木是俗称的特攻生还者,然而尽管他有着如此英勇的过去,却觉得日本战败实在太好了。

“啊……抱歉。呃,我的坏习惯就是一个人横冲直撞。不管什么场合,只要觉得坏蛋就是不对,就会忍不住说出偏激的话来。所以条山房的事也是,我主张无论如何都不能撤手。只是没办法证明他们的手法罢了,换个角度来看,他们比一般的诈欺师更恶劣不是吗?”“是……这样没错。”

“而且固执于条山房案子的不是別人,就是岩川兄自己啊。起初我只是照着他的指示行动而已,但从途中开始……逮捕了一名关系人以后,我就再也无法忍耐了。”“无法忍耐?”

“我觉得绝对不能放过这帮家伙。我并不是自诩为正义使者,以暴力控制他人虽然不可原谅,但不管是揍还是踢,虽然身体会痛,心却没有那么容易坏掉。可是那帮家伙却是直接侵蚀你的心。”“心……?”

青木环抱起双臂。

因为他不太明白什么叫心。

河原崎所说的心,大概指的是意志吧。

意志就是个人的思想、个人的心情吗?的确,如果那是洗脑,就等于个人之所以为个人的尊严被严重地剥夺了。可是在被剥夺之前,真的有那样的个性存在吗?真的有值得死守的尊严吗?

青木没有明确的解答。

所以他不吭一声。

河原崎继续说道:

“所以……虽然中间也有过不少事,不过岩川兄退出以后,对条山房的追查完全中止了。高层对这件事原本就很消极,其实也是意料之中……但我无法接受。再怎么说,虽然证据不足,但我们手中还是有王牌的。”对了——青木想起木场的话。

“这么说来,木场前辈好像也说过,目黑署在逮捕关系人的时候,找到了证据……”“啊,证据是一份文件,只是光有那份文件,几乎没有证据能力可言。必须有证人来证明它,需要一个催眠已经解除,而且遭遇符合文件内容的被害人作证。这相当困难。而唯一能够担任证人的,就是那名女工。”“失踪的那个女工?”

“她被绑架了。”

“绑……绑架?”

青木的反应引得两三名客人回过头来。

两名刑警偷偷摸摸地遮住脸。

青木把脸凑近河原崎的鼻尖,以几乎听不见的气声窃窃私语:“绑架……真的被人掳走了吗?”河原崎微微地点了好几次头。

“被药店掳走?”

这次河原崎摇头。

“你的意思是就算有人作证……条山房也不痛不痒?”“不是。”河原崎放下酒杯,缩起随意伸展的脚,正襟危坐。接着他双手放在膝上,身子前屈。

“青木兄。”

“什、什么?”

“刚才青木兄说手法很小家子气,但这个事件并不小。一点都不小。我认为……是规模太大,所以看不见整体罢了。”“什么……意思?”

“关于这件事……”

河原崎仿佛接下来即将上战场厮杀的武将,猛地将酒饮尽。接着露出奇妙的表情,正经八百地说道:“青木兄,接下来我所说的话,请你千万不可泄露。”“不、不可泄露……?”

很老套的说法。青木姑且答应。

河原崎低下头来。

“那么……我当青木兄是个英雄好汉,所以向你坦白。”“英雄好汉?”

“是的。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做出任何违法行为,但是如果接下来我所说的话传到署内,我一定会因为违反服务规程受到处罚。贯彻初衷而受到处分是无妨,但是如果前功尽弃……”“处分啊……”

青木苦笑。看样子,青木与这种人很有缘。

河原崎抚摸着胡须。

“三月二十二日,我们逮捕关系人,拿到了证据文件。同时那天也找到了证人女工。我们蒐集资料,进行内部研讨,约一星期后的三月三十日拿到了搜索票,隔天就到现场进行蒐证。然后四月二日,搜查决定中止。岩川兄在十天后辞职了。而我第一个担心起证人的安危。尽管我们要求证人合作,搜查却没有什么进展,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所以证人很有可能遭到报复。我认为我们也有责任保护证人的安危。可是台面上搜查已经终止,所以我私下……”“监视那名证人吗?”

这种行动……简直就是木场。河原崎与木场的性格、志向肯定大不相同,但表面上的行动模式似乎极为相似。青木批评木场的做法时,河原崎会做出感同身受的发言,也是因为他把木场当成同类了吧。

“那个女工……哦,那个女工叫三木春子。”河原崎说到这里,注意起周围动静来。

“嗯,我在搜查中止后,趁着勤务时间的空档,与她碰面了几次。我认为她在工厂的时候应该不会有什么闪失,但是外出的时候很危险。她说每星期会外出一两次,所以我便一直留心,不出所料……就正好在两星期前,她突然消失了……”是木场失踪一星期前。

“我真的是拚了命地找。我先到条山房去探视情况,却没有半点异常。不过就算闯进去,也只会重蹈搜查时的覆辙,於是我便回到工厂,彻底访查,结果发现她每星期外出一次……似乎是去见木场兄。”“去……见木场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