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第6/8页)

“那么……有什么发现吗?”

中禅寺劈头就问。

“算是有。话说回来,中禅寺,前天的……”多多良皱起一双短眉问道。中禅寺微微扬起单眉,“哦”了一声。

“……真是麻烦你了。”

多多良挥挥手。

“那不算什么。那位女士和我听说的印象大不相同呢。那位姓织作的女士很摩登呢。”“织、织作……?”鸟口发出错愕的声音。“……您、您说的织作,是那个织作茜吗?”多多良诧异地望向鸟口。中禅寺还是老样子,无视于鸟口说:“那么她问了什么问题?”“哦,她在寻找适合供奉宅神的神社。”“宅神啊……。那么你建议她什么地方?”“下田或云见。”多多良答道。中禅寺点点头说:“原来如此。”鸟口觉得一头雾水。

“那么你说的发现是……?”

鸟口还没有机会发问,话题就结束了。多多良说:“对对对,然后啊,昨天我突然想起来了。呃……喏,丰后国某氏妇尸涂漆之事——这个故事。中禅寺,你有没有印象?”多多良说道,中禅寺“啪”地拍了一下手,说:“哦,《诸国百物语》啊。这我倒是没有注意到。的确,那是在尸体(佛)上涂漆的故事。”“对吧?我本来也一直忘记了。所以我想要回归基本来看。”“我记得那是将夭逝的美丽妻子的尸体涂漆固化,收在持佛堂(注:安置早晚祭拜的佛像或祖先牌位等等的建筑物或房间。江户中期以后,演变为一般家庭中的佛间或佛坛。)里的故事……是吗?”“对对对。”多多良点点头。

“什么什么?这是在说什么?”

一听到在尸体上涂漆固化,糟粕杂志的记者就兴奋难耐。简直就是猎奇事件。

中禅寺回答了:

“丰后的话,是大分县吧。据说是发生在那里的事,有个人娶了十七岁的美丽妻子。”“十七啊,真羡慕。”

“会吗?夫妇俩鹣鲽情深。”

“嗳,妻子才十七岁的话,也难怪会鹣鲽情深嘛。”“你干吗这么拘泥十七岁?你就这么喜欢幼齿吗?”“咦?不,就算年纪再大一点……再多个五六岁也……”“什么跟什么啊?然后,丈夫在闺房中对妻子说,如果你先死了,我这一生绝对不会再续絃。”“好甜言蜜语。一般这种话只有结婚前才会说。这等于给钓上钩的鱼喂饵嘛。”“你的比喻也太莫名其妙了吧?然而妻子却因为风寒加剧,一下子就死了……我记得是风寒吧?还是不是?”“风寒之症,终致香消玉殒。”

多多良答道。

“临终之际遗言曰:如怜妾身,毋需土葬火葬,剖我腹取脏腑,填米粒,上涂漆十四遍,外设持佛堂,置我入内,使持钲鼓,朝夕来我前,勤唸佛。”“剖腹?真是猎奇呢。持佛堂是什么东西?”“收纳牌位和佛像的祠堂。”

“钲鼓是那个钟吗?”

“是唸佛的时候拿来敲的圆形铜钲。”“哦。那么那个丈夫……真的这么做了?”“他照做了。接下来就是怪谈了吧。”“早就是怪谈了。女的变幽灵了吗?”“没错。丈夫独身了一段时间,但是在朋友强烈劝说下,於是他续了弦。然而继室很快就要求离婚。於是丈夫再娶,新的继室很快地又回娘家了。不管娶了多少个,都无法长久。”“哦,幽灵出来了是吧?”

鸟口垂着双手说道,多多良便说:“不是。”“不是幽灵呜呜地出现吗?”

“不是。中禅寺,那不是幽灵吧?”“不是。但以现今流行的愚蠢灵异科学来分类,也算是幽灵的一种吧。不过这个故事中出现的东西,和幽灵完全不同。但是那个男子一开始也以为是死灵或作祟之类,找人来祓除恶灵和祈祷。”“请人来除魔了啊?”

“是啊。结果有了一点效果。一段时间平安无事,男子便放心地外出夜游,新的妻子找来女佣女仆,一起谈天说地。结果到了四时——大概晚上十点左右吧,外头传来敲钲的声音。”“钲……是让尸骸拿的那个钲吗?”“就是那个钲鼓。没有多久,钟声一边响着,一边有人打开门进来了。纸门一扇接着一扇打开,钟声愈来愈响。声音终于来到隔壁房间……”“唔——”

“要唔嘿还太早。声音愈来愈近,隔着一扇门停住了。然后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响起,说:『打开这扇门。』每个人都怕得要命,不敢开门。於是女人说:『如果不开门就算了,我今天就这样回去,但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外子,你们就没命了。』”“唔嘿,就这样回去啰?为什么不开门呢?这样岂不是更恐怖吗?”“没错,反而更恐怖。然后呢,妻子战战兢兢地从门缝里偷看,结果看到一个年约十七、八岁,全身漆黑的女子,手中拿着钲鼓……”“全身漆黑?好、好恐怖唷。”

益田曾经说过,黑漆漆的很可怕。

“详细过程就先省略,然后妻子觉得害怕,又要求离婚。丈夫觉得奇怪,逼问妻子,结果妻子忍不住说出当天晚上发生的事,但丈夫说八成是狐狸作怪,不当一回事。结果四、五天之后,丈夫晚上出门,於是……”“又来了?”

“又来了。女子又在纸门另一头要求开门。然而听到声音时,妻子才赫然惊觉除了她以外的人全都睡着了。她正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喀啦啦』地打开了。”“这次打开啦?”

“打开了。一个头发几乎拖地的漆黑女子走了进来,说道:『你说出去了!』当场飞扑上来,把妻子的脖子给扭断了。丈夫回来之后大吃一惊。因为他看到的是一具现代所谓的无头尸体呢。於是他去到持佛堂,打开门一看,漆黑的漆佛前面,就摆着妻子的头颅。丈夫一时激怒,大叫:这女人性情怎么这么卑劣!把漆佛给拖了出来。”说到这里,多多良指着桌上的图。

“关于这部分的记述是:自佛坛拽下,黑妇暴睁眼,咬夫颈,夫亦殒命矣……所以我想说是不是就是这张图呢?不对吗?”的确,钲鼓扔在地上,从佛坛里现身的不是佛像,而是有颜色的尸体,而且眼珠还蹦了出来……“这个。这双蹦出来的眼睛,是不是在表现双眼暴睁的模样?”多多良问道,中禅寺抱起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