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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啊,佑贤师父还说了其他什么关于脑波测定的事吗?”

  

  “哦,他说他没兴趣。”

  

  “这样啊。”常信想通了似的笑了。

  

  “这样啊,说你怀疑和田原来是不正确的啊。真是的,不管听到什么都觉得煞有其事。完全没有自我这东西哪,我已经失去自信了。”

  

  再也没有比失去自信的自信满满者更窝囊的人了一一鸟口再次这么想。因为他们并不像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半点自信的某小说家一样,习惯这种没有自信的状态。

  

  “山下先生……”常信说道,“今天贫僧与某位先生谈过了,然后忽地想到了几句话。”

  

  “几句话?什么用说的不行,只要做就行了,这种话我倒是听了不少。这怎么了吗?”

  

  “就如同您说的,禅是以心传心,教外别传。以自己的心传达给对方的心,教法则在文献教典之外,用语言什么的都无法传达。尽管如此,禅却有众多的教典。这是为什么?因为若不耗费如此多的话语,就无法表达语言无法形容之物。贫僧理所当然地阅读禅籍,学到了许多的话语。然而那只是在阅读文字罢了,什么都没有传到心中。现在想想,贫僧的迷惘,每一本禅籍中都明确地记载着。贫僧想到了这件事。”

  

  “哦,原来如此。所以呢?”

  

  “道元禅师归朝后,第一本撰写的《普劝坐禅仪》当中这么写道:毫厘有差,天地悬隔,违顺才起,纷然失心一一万物皆有佛性。不必重新修行,不必改变生活,众人皆已拥有佛性,熟知佛法。但是只要稍微错失一点,佛道与自身之道便犹如天地之遥。接着迷惘便不断滋生,失去自己原本的心性。”

  

  “迷惘不断地……滋生啊,嗯。”山下细细体会着什么。

  

  “所以,纵然再怎么样渴望明白正道,想要到达真理,那也不过是人口罢了。连释迦都需端坐六年,连达摩都要面壁九年,凡夫俗子不可能不必修行一一上面写着这样的事。那么,山下先生……”

  

  “什么?”

  

  “贫僧认为,您所相信的事物也是相同的。”

  

  “我相信的事物?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信仰啊。”

  

  “不是这样的,”常信说,“山下先生是警察这个社会不可或缺的组织的一员,而且身居警部补这般崇高的地位。”

  

  “警部补并没有那么了不起,算是下级管理职吧。不,现在我才敢说,老实说,我想出人头地,所以我拼命努力工作到今天,我从来不觉得这是件坏事。因为身为警察,做出业绩,就等于解决事件,或防患于未然,也就是造福世人吧?不过这也是说法问题啦,说穿了,就是欲望吧,出人头地的欲望。”

  

  “无论契机为何,所做的事都是相同的,那么应该也有信奉之物才是。”

  

  “这……是啊。不信奉社会正义这种东西的话,就没办法当警察了。”

  

  “那么,它本身并不是错误的吧。您应该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何谓犯罪搜查。穷究事实,依循法律,除去大众之灾祸一一您的信念本身并没有错。但是,您可能在某个地方出了一点小差错吧。搜查与坐禅也是一样的,若是因为有了错误,就此中止的话,也就到此为止了。您并未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吧?魔境就无视于它,顺其自然就行了。虽然我这是多管闲事……”

  

  “不,啊,嗯,我的确……是在哪里弄错了。哎,来到这里之后,我第一次觉得好像听懂了和尚说的话哪。”

  

  山下说道,常信笑了。此时传来年轻刑警的声音:“山下警部补!山下警部补!那个……”

  

  发生事情了。鸟口跳也似的站起来,然后催促山下。

  

  “喏!事件还不肯放过警部补。山下先生,卷土重来一一我没说错吧?哦,是对的。那,卷土重来吧!”

  

  山下侧眼看着常信,轻巧地站了起来,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口:“怎么了?龟井,发生了什么事?”

  

  禅堂陷入一片混乱。

  

  慈行与佑贤彼此对峙,慈行背后站着众多僧侣。间隔一段距离,不晓得是英生还是托雄,正一脸苍白地坐着,警官远远地看着。佑贤看到山下与巧妙顺势尾随在后的鸟口侵入进来,大声开口:“噢!快、快把这个狂、狂人给逮捕!这家伙是凶手!”

  

  佑贤用力指向慈行。

  

  慈行一脸修罗般的愤怒形相,以响彻堂内的清亮嗓音说:慌慌忙忙地惊慌失措,真是不成体统,佑贤师父!你被他万境回换,不得自由[注>,受暴流般烦恼驱使,堕入畜生道仍谩骂叫嚣不休吗?果断一点吧!”

  

  “破除人情,向上提持佛法,如入地狱似箭矢之速。况且破除戒律者,无可提持之佛法可言。慈行,比箭矢更迅速地堕入魔道者是你啊!”

  

  “破戒者是你吧?且破戒沉沦者,竞为情欲邪淫之烦恼!这岂注:语出《联灯会要》,“若自信不及,即使忙忙地循一切境转,被他万境回换,不得自由”等句。是继承三聚净戒的永平道元之嗣法者所为之事?纵情而违犯禁戒,断乎不可。既已违越此规,则应依循众议,速离寺院。迷离为是!”

  

  “慈行,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我走。如你所愿,我走。与其被杀,我情愿走!”

  

  佑贤如岩石般的脸孔一甩,转向这里。

  

  鸟口完全听不懂两名僧侣在说些什么,占领军之间的争吵还比较明了易懂多了。

  

  可能也因为有警官和刑警在场,山下步履蹒跚地踏人里面,走到佑贤那里。“中、中岛先生,这是什么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