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查克·巴斯(第33/36页)
她不再写作,每天花很长的时间散步,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心不在焉地喂着松鼠和鸽子。
她把我们在宾夕法尼亚州的,离我工作的地方更近的新家里的每一个房间都又重新漆了一遍。事实上,已经好多遍了。
她经常去汤米的新学校里当志愿者。
她买烹饪书,用吃不完的美味佳肴把我养胖。为我们的邻居烤了好几十个不同的派。她做的那些菜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大城市最好的餐厅里都会畅销的。
她买了一辆旧卡车,看起来非常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开的那辆,开始在垃圾堆里捡别人不要的家具,在跳蚤市场上卖。在捡拾——售卖的过程中,她既赚不到什么钱,也得不到任何快乐,还要为了治疗疼痛的手腕和手肘服用超出正常剂量的止痛片。
就连我们的性生活也变成了例行公事。她既不主动也不抗拒,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无礼的、没有明说的责任感参与其中。这让我觉得十分沮丧。每当我问她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的时候,波西娅就说:“你是我这辈子会有的最好的爱人。”听起来就像是一种绕着圈子回避直接讨论这个问题的办法。
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逼她。我觉得她好像是在尽她所能治愈那颗破碎的心灵——而我,比所有的人都更加明白,复原需要时间。
最糟糕的是,汤米怀念从前的波西娅。对于这些改变他并没有说什么,但我能读懂他的眼神和肢体语言。如今小家伙在她的身边有点儿小心翼翼,几乎就像是重新开始照顾起了这个像他母亲一样的人——这让我心碎。他总是自愿帮忙做家里的杂事,比如主动把食品、日用品拿进来,把垃圾倒出去,掸灰,叠洗好的衣服,或是给花坛除草。波西娅通常会说这些事情她自己来做会更容易,虽然这样解放了汤米,让他去和朋友们在街上玩,却也让他觉得非常困惑,怀疑自己是否遭到了排斥。我从没问过他对于波西娅的感受。
要处理我自己的感受已经太难了,更别提应付我妻子的抑郁给我们正在抚养的孩子所带去的影响了。
波西娅甚至不再开车回到大桥的另一边去看她的母亲了,她说自己没有好的情绪能量。每次只有我缠着她去看老太太的时候我们才会去,凯恩夫人还是始终盯着家庭购物电视频道。
汤米渐渐长大,我一边教书一边当酒保,波西娅则找到各种事情让自己忙个不停。时间就这样流逝着,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
我安排小小的家庭周末度假,还有城里的惊喜晚餐,买我觉得她会喜欢的戏剧和音乐剧门票,我们全家一起听了几次摇滚音乐会。我甚至不吃午饭,省下自己的钱,给波西娅买名牌衣服。除了按揭贷款和汤米的必需品,她拒绝把“肯的钱”花到其他任何地方,她说:“我要新衣服干什么?”虽然每次她打开我送给她的包好的盒子的时候,都会道谢并且微笑,但我做的事情却从来没有一件能让她的眼睛像从前那样闪亮,而且她也从来不穿我买的衣服,除非我提出明确的要求。
肯和朱莉从洪都拉斯寄来明信片,还有关于他们正在从事的传教工作的简短汇报。波西娅怒不可遏地把最开始的几张给撕了,吓得我看都没让她看就把后来的那些给扔了。
“说不定你应该试试重新写作,”半夜她的哭声把我弄醒的时候,我偶尔会奓着胆子这么说,而她总是回答,“我没事,睡觉吧。”
这个世界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地方,总是对那些充满希望的人过分严苛。但我没法放开我娶的这个女人,一个那么相信一切皆有可能的人。
12
那天是汤米九岁生日,所以我带着我的一年级班去和接他们放学的家长见面时,我的脚步比往常轻快。我身前的口袋里有两张大脚车拉力赛(54)的门票,汤米和他最好的朋友马库斯一直想去看。马库斯和我要给汤米一个惊喜之夜,让他亲眼见证硕大无比的卡车、五英尺高的轮胎从寻常的汽车上面开过,把它们碾碎,随后忽地燃烧起来,从穿着比基尼的女孩子们头顶的斜坡上面飞下来,听着震耳欲聋的重金属从挂在高处的巨型扬声器里传出来。
基本上,这就是一个九岁男孩的美梦。
波西娅答应会去。因为这是汤米的生日,而且他特别要求她参与进来。最近她并不是那么好相处,她拒绝朋友们的邀请,抱怨累的次数也多得离谱,尤其是因为她一直都早早上床,每天要睡12个小时。汤米已经开玩笑地给她起了个“睡美人”的绰号。
看着我的最后一个学生上到她父母的车里,我马上就锁好教室。就在我想要离开大楼时,天哪,螃蟹从办公室里把头探了出来。尽管就快迎来200岁生日了,她却不知怎的保住了校长的位子。“我找的就是你,”她说,“我希望你不是想要早退,巴斯先生。教师手册上面说,没有管理部门的许可,你不可以在3点30分之前离开大楼,你很清楚管理部门指的就是我。而既然我并没有给过你这样的许可,我相信你是不打算从这幢大楼里出去的。”
螃蟹和我已经成了朋友。她总是把我的课程的评价为“典范”,而我也还没有辞职去找薪水更高的公立学校职位,我觉得这一点让凯瑟琳修女既困惑又感动——我们都清楚如果我提出要求的话,她是会给我写推荐信的。波西娅第一段婚姻里留下来的钱也绝对够让我们两个活得舒舒服服的了。
事实上,我喜欢在这里教书,凯瑟琳修女也是位非常了不起的校长,她花在孩子们身上的心力远远高于用在家长们身上的手腕。其实我很敬重螃蟹——非常敬重。
“今天是汤米的生日,”我解释道,“我们要去看大脚车拉力赛。”
“啊,我当然不想让你在像大脚赛车之夜这样理性的活动上迟到,巴斯先生,但恐怕在你走之前,我要和你谈一谈。出了一件急事,既然严格说来你还在工作时间,我建议你还是跟我来吧。”
我用力咽了咽口水,想着一旦螃蟹把办公室的门在我们身后关上,她很有可能会跳出来攻击我的麻烦事。当老师的很容易就会被卷进是非里。有些家长总喜欢在回家后就打电话给凯瑟琳修女,然后带着上帝一般的自信批评我的课程安排,或者其他一些与我们无关却被他们斥责为我们失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