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故国鬼魅_1988年夏末(第13/27页)

学生们排队走出体育馆的时候,毕晓普拍拍伯格的肩膀:“听说了你的传闻。”

山哥低头看着他,有点生气:“是吗?什么?”

“说你睡过姑娘。”

“你他妈最好相信。”

“那么,传闻是真的了?”

“我戳过的屄多得你都数不过来。”

萨缪尔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们。他通常不敢离山哥这么近,但中间隔着毕晓普,他觉得很安全。毕晓普天生会吸引全部的注意力,就好像毕晓普掩盖了萨缪尔的存在。

“好的,”毕晓普说,“我有好东西给你。”

“什么?”

“给比较成熟的那些人的东西。比方说你。”

“到底是什么。”

“这会儿不想说。会被别人听见的。好东西,而且这玩意儿是非法的。”

“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

毕晓普翻个白眼,左右看看,像是在确定没有人偷听,然后靠近山哥,勾勾手指,示意他弯下腰,等他巨大的脑袋凑过来,毕晓普用密谋者的语气悄悄地说:“黄书。”

“不可能!”

“小声点。”

“你有黄书?”

“好大一堆。”

“真的假的?”

“我一直在考虑,这儿有谁已经成熟得能看这些东西了。”

“好极了!”山哥说,顿时有了兴趣。那时候还没有互联网,网络还没有让色情物品变得唾手可得因而陈腐老套,那时候也没有个人电脑,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对于在1980年代进入青春期的孩子,对于认为色情物品依然是有形之物的最后一代男孩,拥有色情物品就仿佛拥有超能力。色情物品会让你立刻成为其他孩子的榜样和好友。差不多每个学期都会有一个卑微的孩子找到了父亲珍藏的色情杂志,社交地位顿时扶摇直上,直到他惹上麻烦为止,那通常是一天到几个月以后的事情,取决于这个孩子的性格。绝望地乞求关注和渴望被喜欢的孩子往往会偷走整堆杂志,换取短暂的名气,但等他们的父亲发现色情物品不翼而飞、想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之后,明星就会在一天之内燃烧殆尽。其他的孩子,更能控制住冲动和不那么拼命寻求认可的那些孩子,在窃取色情物品时会比较慎重。他们只会从一堆杂志里取走一本,比方说从最底下数第二本或第三本,按理说他们的父亲已经仔细翻看、享用、消化和抛弃了这本杂志。他们会把这本杂志带到学校,让所有人欣赏,一两周后将它放回原处,再从靠近底部的位置取一本杂志,就这样周而复始。这些孩子能够长期维持名望,有时过了几个月才会有教师注意到一群男孩总是动也不动地窝在操场上,他会过去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因为小学男生不像苍蝇似的跑来撞去时就等于出了什么岔子。

换句话说,孩子们接触色情物品的时间终究有限,所以山哥的胃口才会一下子被吊了起来。

“在哪儿?”他说。

“大多数孩子只会吓一跳,”毕晓普说,“他们不会明白他们到底在看什么。”

“快给我看。”

“你就不一样了,我看你肯定把持得住。”

“太他妈对了。”

“那好,咱们放学后见。等所有人都走了。食堂后面的楼梯口,卸货台旁边。我给你看我把东西藏在哪儿了。”

山哥同意了,推开众人走出体育馆。萨缪尔拍拍毕晓普肩膀。

“你干什么?”他问。

毕晓普微笑:“把战火烧到敌人家里去。”

那天晚些时候,放学铃响过,学校大巴来了又离开,教学楼里空无一人。毕晓普和萨缪尔等在学校背后,你从马路上看不见学校的这个部分:全都是水泥建筑和柏油路,看上去就像地区级高吞吐量航运中心,工业、机械、自动化、末世感。你会看见巨大的空调机组,风扇在铝质外壳内旋转,外壳上结着来自废气的黑色烟炱,风扇呼啸得像准备离开但就是无法起飞的武装直升机编队。风将纸屑和纸板碎片吹进每一个角落和每一条缝隙。你还会看见工业级垃圾压缩机:敦实的金属物体,尺寸如垃圾车,漆成废物处理车辆的那种森林绿,从上到下覆盖着黏糊糊的垃圾残渣。

紧靠着抬高的水泥装卸台,在装卸台远离垃圾压缩机的另一侧,有一条楼梯通往一扇无人使用的地下室门。没有人知道那扇门通往何处。楼梯的一侧被装卸台的水泥墙挡住,另一侧是高得不可能攀爬的铁栏杆。楼梯的顶端也有一扇门,但从不锁也从不关。这条楼梯是个建筑学的谜题,你费神想上几分钟就会明白我在说什么。铁栏杆无疑表达了禁止人们进入的愿望,但就算顶上的门锁着,从装卸台跳到楼梯上也没什么难度。但楼梯底下的地下室门只能从内部打开,外面连个门把手都没有。因此这扇门唯一的用途就是将人困在里面,不但从建筑学角度说非常奇怪,而且发生火灾时会极为危险。总而言之,从这条楼梯上积累的尘土、枯叶和乱扔的塑料包装袋与烟头的数量来看,它有好些年未曾被使用过了,吸引孩子们的正是这一点。

他们在这儿等山哥,萨缪尔对整件事觉得又是害怕又是紧张,因为毕晓普打算把安迪·伯格锁在楼梯井里晾他一夜。

“我真的觉得我们不该这么做。”他对毕晓普说,毕晓普在楼梯最底下,用枯叶、泥土和碎石掩埋一个黑色塑料袋。

“放松,”他说,“不会出事的。”

“但万一出事怎么办?”萨缪尔说,光是想到安迪·伯格会因为这个傻乎乎的恶作剧报复他们,一场二级哭泣就已经在爆发边缘了。

“咱们快走吧,”萨缪尔说,“趁他还没来。大家平安无事。”

“我需要你完成你的任务。你的任务是什么?”

萨缪尔皱起眉头,摸着他口袋那个铁疙瘩似的金属挂锁:“等他走到楼梯最底下就关门。”

“无声无息地关门。”毕晓普说。

“对,这样他就不会注意到了。”

“我给你打信号,然后你就关门。”

“什么信号?”

“我会给你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