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就是内森·祖克曼』(第13/14页)

谨启,忠诚的

内森·祖克曼

亲爱的祖克曼先生:

我写了一部约五万字的短小说。写的是校园罗曼史,里面有露骨的性描写,不过挺幽默的,也有其他有趣的情节,情节不落俗套。就像您最近出版的那本书一样,性是情节不可或缺的部分,也是精华所在。

我打算把它寄给花花公子出版社,可是又打了退堂鼓,因为这可能会引起不良反应。我和妻子离休在家,住在坦帕的退休村里,生活很是幸福。如果我的书大获成功,这儿的人发现了我是书的作者,那么我们马上便会失去朋友,也可能要变卖房产移居别地。

我不能对它无所作为,那些喜欢露骨性描写或者只要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在,就不排斥性描写的读者读了它一定会大感愉悦。您是位功成名就的作家,所以,正如您所为,定能出版那样的书,而不担心什么负面影响。

望您告知我是否可以把手稿和我的有效地址寄给您。然后,如果您喜欢,您或许会希望从我这里径直购得它,作为一项投资,然后将它以他人名义予以发表。

谨启,忠诚的

哈利·尼克尔森

电话响了。

“好吧,”祖克曼咆哮道,“你是谁?你,尼克尔森?”

“目前我们只要区区五万块,因为我们还没真的动手。绑架真是劳民伤财。要计划,要构思,还要训练极其有素的队伍。我们真动起手来,五万可捞不回成本。我要是不想赔本,像这样的绑架我至少向你要三十万。像这样的绑架,举国关注,我们背负着巨大的风险,所有参与者都得给予适当补偿,更别提设备花销,也不要说时间耗费了。不过,如果你要我们启动,我们马上开始。你再敢挂电话,就可以瞧瞧我们行动有多迅速。我手下的人早就整装待发了。”

“在哪里整装待发,蠢货?”电话里的人为了掩盖自己的声音,装出来的语音语调活像那些被捶晕的拳击手。祖克曼就听着这样的声音在威胁要绑架自己的母亲。“听着,”祖克曼说,“这已经不有趣了。”

“我要五万块钱现金。否则我们就要大动干戈了,到时候你至少要出三十万,更别说你们家老太太身心受苦了。有点良心吧,祖克。难道那本书给她带来的灾难还不够吗?别再火上浇油了。不要让她后悔生了你,宝贝儿。”

“听着,这是你第三次打过来了,目前为止这已经成了个令人作呕胡言乱语精神错乱的小笑话……”

“哦,别跟我提什么令人作呕的笑话!你敢骂我,你个混蛋书生!你个骗子!看看你对你家都干了什么,你个没良心的野种——还披着高雅艺术的皮!我平日里比你强多了,不止强一百倍,你个大便脸。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恨暴力。恨痛苦。这个国家天天发生的事让我难过。罗伯特·肯尼迪是个了不起的领袖!那个疯狂的阿拉伯杂种把他毙了,要不然的话他肯定能扭转乾坤!不过别人对我评价如何跟你没啥关系。天知道,我不必向你这样的骗子证明我是个好人。现在我们在正儿八经地谈钱,不比你在电话上跟会计谈的那些恶心多少。你赚了五万块钱,我想得到它。就这么简单。我都不知道以你那个经济地位,作为一个儿子,拿出五万块钱来让你妈少受点委屈,为啥还会犹豫不决!想想要是换成癌症,你还会觉得这是个令人作呕的笑话吗?你还会宁肯让她受苦也不愿花点小钱?天啊,你马上就会因为续书再赚上几百万了。你一年要挣多少才够?世人还都以为你是纯洁无比,连接过出租车司机找回零钱时都要捂住鼻子。你个骗子,你个伪君子!我夺不走你的天赋,但是,你要明白,在剥削他人这一点上,你可不清白,所以别在我跟前装大头蒜!因为,如果那是我妈,那么我告诉你吧,根本就没什么好讨价还价的。我一定立马照办。可是,我一开始就绝不会让她牵扯进来的。我可没这个本事。我可没有你那个本事剥削家人,让他们遗为笑柄。我可没那个本领!”

“所以你就选择干这个,”祖克曼说,一边想着对策。约瑟夫·康拉德会怎么做?列夫·托尔斯泰又会怎样?安东·契诃夫又怎样?他还在学校里刚刚开始写作的时候,作为一个年轻作家,他常常这么想事情。可是现在这个法子可不怎么奏效。这事恐怕最好问问阿尔·卡彭(11)。

“没错,”他听到电话里说,“我是选择了这行。我可没使用暴力,我从不提无理的要求。我会事先做调查,鉴于我的成本投入,我的报价一点也不过分。我也不想让谁受苦。我恨苦难。这一生中,我见识了太多的苦难,我活几百辈子这些见证的苦难都够用了。我唯一所关心的是,我的投资以及投入的工时要有合理的回报,以及做事情要尽职尽责。我向你保证,不是所有人会像我这么负责地做事。不是所有人都会想得这么周到。他们像疯子一样绑架,跟学生娃一样干,那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我的傲气不允许我那么干。我良心上也过不去。我极力避免那种事情发生。而我确实会避免,如果对方也是像我一样有良心的人!我在这行已经干了好多年了,至今为止还没有人受到伤害呢,除非他们太贪婪了自找苦头。”

“你从哪儿听说我的续书又赚了一百万了?”但愿他有个录音机。他的小索尼录音机在班克街劳拉的办公室里啊。所有他需要的东西都在那。

“我可不是‘道听途说’。我才不会那么干呢。我在你的档案里看到的,它现在就在我手边,我正读着呢。《综艺》,星期三才出的。‘独立出版人鲍勃·“斯里佩”·拉古支付将近一百万……’”

“可那是假的。鲍勃·‘斯里佩’·拉古在信口开河,他一分钱也没付。根本没有什么续篇。”

这种办法对头吗?记得报纸上有这么推荐过,跟绑匪说实话,把他当回事,平等相待,跟他交朋友?

“但是,拉古先生可不是那样告诉我的伙计的。真逗啊,在这件事上,比起你来,我倒更相信我的伙计。”

“我可爱的先生,拉古是在营销自己。就是这么回事。”这人是佩普勒,他想。阿尔文·佩普勒,那个犹太陆军海战队队员!

“嗬,嗬,嗬。真逗。果然不出我所料,不愧是美国文坛狂野派讽刺家!”

“听着,你到底是谁?”

“我想要五万块美元,用百元纸币。请不要做任何标记。”

“我怎么把没有标记的五万块钱给你?”

“啊,终于说到正题上来了,这不就有进展了嘛。你只需去洛克菲勒广场的银行把钱取出来。到时,我们告诉你什么时候接头。然后你就可以行走了。多么简单呐。根本用不着什么大学文凭。把钱装在公文包里,重新回到大街上,一直往前走就行了。从那儿开始,我们来关照一切。不准报警,内森。如果警察来了,这事可就不好收场了。我憎恨暴力。由于暴力,我的孩子们看不了电视。杰克·鲁比(12),白痴杰克·鲁比,他都快成了美国的守护神了!因为暴力,我在这个国家都快待不下去了。在反对那恶心的战争方面你可不是孤家寡人。真是场噩梦,国家的脸都丢尽了。我会不遗余力地避免暴力。但是,如果我嗅到了警察,那我就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那我就要干出被威胁的人要干的事了。那就是说,警察搞臭了迈阿密海滩,警察让纽约臭名远扬!”